第268章(1 / 1)

“步卒日行四十,骑兵日行八十,”苌濯张开手,“项延礼来这里已经三日了,斥候迟迟未报后军动向,这之中有些?不对。”

如果骑兵在中军,这一段整体的行军速度应该快于先军,行军中二?者距离不会相?距太远,何以先军步卒到了这么久,后军骑兵迟迟不至呢?

嬴寒山心里咯噔一声?:“这么说的话,先军已经有虓原城做据点,城内也有四千守城军士,没必要派如此?大军前?来,只?是为了与我们对峙。”

除非,这些?人本就是为了吸引注意力而来。

在灯火昏昏的帐内,嬴寒山倒抽了一口冷气,一道电光划过她脑海,一瞬间照亮了某个不祥的答案。

“……糟了,青城粮道。”

第157章 生若不得志

崔蕴灵做了一个梦。

他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梦,从幼年至今,他已经将这场梦境重复了无数次。

他独自一人蹒跚在密林之间,脚下怪石嶙峋,头顶不见天日。

他的身体变得很小,五岁……或是六岁?有些山石甚至比他半身还高,他不得不手脚并用才能爬上?去,树枝割破他的衣衫,沙砾划破他的皮肤。

那匹狼就在这时候在他背后?出现了。

它低沉地?咆哮着,喷出带着腥气的吐息扑向?他脖颈,崔蕴灵拾起地?上?的树枝驱赶它,一面喊叫一面拼命地?向?前跑。狼的脚步声近在咫尺,他几乎能感觉到它温热的呼气。

眼?前豁然开朗,密林消失了,一片截断一样的悬崖出现在眼?前,那匹狼嚎叫着扑了上?来,崔蕴灵俯身闪过这一扑,顺势把它闪下了山崖

然后?,就像无数个梦境里都会发?生的那样,那匹狼突然咬住了他的手臂,挣扎着挂在了悬崖上?。

他被?迅速向?着悬崖边缘拖过去,狼的犬齿下传来骨骼挫动的咯吱声。他死死抓住一块凹下的岩石,一人一狼就这样挂在崖边。

那块山石经不住这样的力量,它在泥土中?颤抖着逐渐松动,狼扑腾着,一点一点把他向?着深渊拽过去……

……

崔蕴灵睁开了眼?睛。

天还没有亮,四下的天光都是淡淡的蓝色。噩梦并没有困扰这个年轻人太?久,他整饬了一下衣衫,用冷水洗过脸之后?推门?而?出。打更人还没有回去,尚是三更天。

这个新任的青城主人站在打开的府门?前,默默无声地?注视着门?前的青石砖。它在去年的雪灾后?一度被?黄泥和尘土覆盖,直到他上?任之后?才被?清理出来。

这一片青石路其实算不上?体面,骤冷骤热给它增添了很多细小的裂纹,有些地?方铺得不太?平,车马压过去时咯咯作响,但它毕竟干净了,露出本来面目了,就像是青城,正在从旧日的死气中?缓慢地?恢复过来。

东方缓慢地?浮现出一线白色,崔蕴灵眯起眼?睛注视着越来越明亮的天空。

在他的视野里忽然有一个影子浮现,那个影子踉踉跄跄,形容癫狂,甚至是有点手脚并用地?向?着府门?跑过来。

在他一头撞到崔蕴灵身上?前,这位县令稳稳地?扶住了他。

这人是府衙中?的主簿李彤德,青城原本的官吏已?经跑得七七八八,没跑的就死得七七八八,所以除了挂职当崔蕴灵幕僚的二大?爷之外,余下的所有位置都暂时由?裴纪堂留下的人填补,李彤德也在此列。

此刻这位官场老人衣冠不整,发?冠被?刮歪了,鞋子也掉了一只,没看清楚是谁拦他就要向?府衙里冲:“崔明府何在?!”

我在这呢,崔蕴灵把他拉回来晃了两下,终于让他看清楚眼?前的就是他的长官。李彤德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用颤抖的手指向?城门?。

祸事了啊。他说。

峋阳王第五特和第五争是叔侄关系,这个所有人都知道。

有血缘关系的人爱好上?可能也有点相近,这也很合理。

当然,这绝不是在鞭尸已?经入土很久的第五争,质疑他喜欢像他叔叔一样喜欢霸占人家下属的妻子。这是在说他们对于兵种?的偏好。

峋阳王与他的侄子一样喜欢骑兵。在之前与自?己侄子麾下的骑兵队伍交锋并吃了几次亏之后?,他对这种?高机动性,高战斗力的兵种?的爱好程度更上?一层楼。

但与第五特不同的是,峋阳王并不像是对待大?型手办一样,把他的队骑兵队伍擦得铮明瓦亮带在身边,他更倾向?于使用他们。

很少会有人用骑兵攻城,一则攻城往往是一件拉大?锯扯大?锯的琐碎活,骑兵的爆发?性在城墙面前很难起作用。

二则是攻城战攻方的伤亡必然数倍于守方,培养一个骑兵的靡费远高于步兵,除了蠢货和败家子之外,几乎没人会在攻城战中?投放骑兵。

峋阳王愚蠢吗?曾在夺嫡这场血腥游戏中?幸存下来的玩家绝不愚蠢。

峋阳王是个败家的暴发?户吗?

不,他是个老辣精明的投机者。

当那些成阵的骑兵裹挟着滚滚烟尘,如同兽群一样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大?地?仿佛也随马蹄而?震颤起来。

不用斥候冒着生命危险去侦查到底有多少骑兵来了,他们甚至自?觉地?组成了很好统计的队伍。

只要稍微有点战争经验的人就能估测出来,这是一支三千人左右的精锐轻骑。

于是所有站在青城上?的守军都被?迫观看了一场阅兵,这组威武雄壮的阅兵方阵来自?他们的敌人。

峋阳王派出的这位骑兵将领极其有耐心地?在弓箭射程之外列阵,向?城上?人展示他们喷吐着白沫的骏马和寒光闪闪的刀锋。

相距这样的距离,他们自?然无法用刀刃的反光照亮城墙上?守军的脸,可仅仅是这样站一站,就足够让人读出他们威胁性的暗示。

投降吧!或者我们将用它们把你们每一个人的头颅从脖颈上?削下来,在这座小城前立起一座京观!

你们的城墙矮小脆弱,壕沟像是水洼一样浅,你们守城的不过是一群文官,裴纪堂在这里留下了粮草,却没有留下足以守城的兵力!

你们没有任何资本与这样雄壮的铁骑抗衡,所以,投降吧!

……投降吧?

当崔蕴灵盘膝坐在上?首时,他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