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1 / 1)

长途跋涉至此,围城多日的万数人,一旦破城就如同泄堤之水,有任何?将领能控制得住吗?峋阳王会让手下控制住这些士兵,不要烧杀掳掠吗?

……

她用力拍了拍陈恪的肩膀:“所?以,必至于此。踞崖关一旦城破,留给我们?的就只有拿起武器和死?两条路。巷战不可能击退万数人,但我们?能拖时间?,一直拖到那个姓嬴的女将带争儿回来。”

陈恪低头,默了几秒:“她定然会回来么?”

青簪夫人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赌如此。

残阳如血,北门外难得的安静。

昨日攻城之后今日暂无大的动向?,这已经?是第三?日,城墙下堆积的尸体已经?成了一个小小的缓坡,几乎填平了牛马墙和地面之间?的高?度。

远望能看到天际尽头乌压压的暗色,那是围城的军队。

天地笼罩在暗红里,泥土被血染成油汪汪的紫,城上士兵列队垂目,紧盯着城外的动向?。

突然,如同一股无形的气冲向?大门,北门豁然洞开,百余铁骑游龙一样穿出门,一霎清光照亮了这混沌的暮色!

为首者银甲白披风,白额青花驹,凛然如白雪锵然如青石,暗红色的天光给她涂了一层血一样的调子。

寂静的天地骤然被马蹄声撼动,暮鸦惊起飞入天空。

谁也看不到雷电是如何?劈至眼前的,谁也无法闪过夜色中刺向?后背的刀刃,这百余骑骑兵就这样如同薄刃的小刀,直直插入距城最近的军阵中。

杀!

刀光伴随着马蹄声落下,还没反应过来的最外层峋阳王军已经?颓然倒地,马刀像是热刀切入黄油一样切开敌军的胸膛。

那些有幸晚一步死?去的士兵抬起头,望向?这队鬼魅一样的骑士,冲在最前面的青花马高?扬起马蹄,马背上的女人高?举手中刀,刀刃将暮日破开一线血色。

真?像是神女,真?像是修罗。

那是谁?

这个问题永远不会得到回答了,思考着它的头颅落入尘土中,而斩断了它的刀刃在空中一旋,甩出一片妖异的青光。

将领急急整饬队伍应敌,那队骑士却绝不恋战,鹘一样回旋着掠过军阵,冲回北门。

天地又一次寂静了,越来越暗的夕照把血液也掩去,只有那些刚刚还站着的士兵倒在地上,仿佛被一只巨手拂过,拍掉了头颅。

青簪夫人摘下头盔,擦掉青簪刀上残留的血迹。胯\下马匹的皮毛滚动着,额头上蒸出一层白气。

“今夜仍旧要留心偷袭,”她说,“此后一旦围城军有所?松懈,即刻袭扰。”

她没办法控制对面是否发动大规模攻城,但她可以让对面没力气发动大规模攻城。

狼群能够猎杀庞大的动物,它们?极有耐心地追着它,一遍一遍轮流上去撕咬它,直到它左支右绌,失去招架的力气。

夜幕落下去了,明天是粮食能够支撑的最后一天。

距离嬴寒山回来,最多还有三?天。

断粮的焦躁情绪还是在城内弥漫开来。

城民不是机器,不会在断粮的那个瞬间?才意识到没有粮食了,粮也不是足足够够吃了四天之后突然断掉的。

从?一开始大多数人手里就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粮,在混着草叶和麸子吃到最后,终于没有任何?东西能吃了。

军队还保持着粮食供应,但也是首先给主要作战的部队,城墙上的士兵远望着远处的地平线,现在他们?除了相信这个一直站在他们?背后的女人,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死?,或者撑到第六天。

异变是在第五日夜里发生的。

四个城门都保持着值守,士兵们?每两个时辰一换班保持体力和清醒的头脑,细微的月色从?云端洒下来,冷冷地照着他们?身后的矮墙。

这是一个没有偷袭的晚上,四面静得稍微有些怕人。有一只老鼠从?城墙根爬下去,一只爬向?西北方向?的城边。

水流的声音从?河道那边传来,这里是一处废弃的水关,曾有水道穿踞崖关而过,第五争以其妨害城防为由,封住了这处水关。一直以来它都是封堵的半废弃状态。

而在今夜,守关士兵没有注意到的某个瞬间?,那只老鼠停留在水边沾着一点露水开始洗脸。

水下有气泡冒了出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密,一个影子无声无息地从?水中探出头来,推开被挖掘出的泥块。

从?城外潜游至关下,在挖开泥土的情况下也要一段极长的时间?,没有经?过训练的人绝不可能做到。

……除非,曾经?是水军。

那个影子湿淋淋地走上了岸,随即第二个影子冒了出来,这些黑暗中的水鬼蹒跚着,拧干衣袖和发梢,无声无息地靠近了守门的军士……

陈恪短暂地睡了一会。

他忙得太?久了,休息得太?少?了,以至于在今夜终于撑不住。

他梦到了很多,很混乱的东西,他梦到沾血的大氅,梦到魇障一样的月色,一匹白马驮着谁的尸体走来。

他又看到第五争,他把头颅靠在一头巨大的,散发着微光的骆驼上,背对着自己,没有回头。

殿下?殿下?陈恪叫着,那个背影似乎停顿了一下。他听到第五争的声音,含混得像是裹着风声。

陈恪,第五争说,醒过来吧,别跟我走。

陈恪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沸腾的嘈杂,他回过头,千军万马呼啸着冲了过来,夜幕被烧成红色。

“陈长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