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九保证定然鼎力相助她,他走后,天色近乎微明,晏乐萦才终于再次入睡。

这觉她睡得并不踏实,辗转反侧,可也因此想通了不少。

想得再多不如认真做,她从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也是个想得开的人,照常按计划进行便是,那些该有的不该有的想法都收收,没什么委屈的,也没什么要留恋的。

临到将要梳妆打扮的时辰,她已自然醒。

睁眼看雕花房梁,晏乐萦心想

今日也是好好活着的一天呢。

“小姐,您可起身了?”妙芙的声音传来。

晏乐萦顺势起来,见度月流萤也从屏风处而来,却未见流萤,她问:“流萤尚未回来?”

度月眼中隐有担忧,她亦不知流萤为何还未归,又因皇帝交代妹妹受罚之事不许透露给晏乐萦,只摇头,“许是陛下有旁的吩咐,奴婢也不清楚。”

晏乐萦没追问,就当什么也没察觉,也不打算与度月通气。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不如凡事依仗自己。

度月又在她耳边与她交待着今日水月台宴会的事,不过也交待不出太多,当今天子诸事深藏不露,难窥心绪。

“陛下只吩咐让娘子一同去。”想了想,度月怕晏乐萦又惹得陛下生怒,犹自揣摩斟酌着,“那位‘娘娘’入宫已有两年多,不过陛下还未为其定封号,娘子见了称呼她‘娘娘’便是。”

可晏乐萦却有了些狐疑,当真喜欢的话,会是这样吗?

的确,若非季淮提醒她,她也不晓得当今皇帝已有了妃子,坊间并未言传这些。

只是昔年会痛快答应允她正妻之位的季砚,有了新的心上人,却连称号也不给别人?

度月又与她说着,这位娘娘也很神秘,皇宫上下鲜少有见过她真貌,上回晏乐萦只是匆匆一瞥,并不晓得其实她带着面帘。

晏乐萦更觉得奇怪。

有那么一瞬,她还想提议要不自己今日也戴个帷帽吧?

她看得出来,昨日把季砚气得狠了,为了撇清和季淮的关系,她转移话题说了一堆关于人家宠妃的话,今日设宴,恐怕是特地想她出丑呢。

想把自己藏起来。

但很快,晏乐萦与这个想法和解,万一阴晴不定的季砚当众直接掀了她的帷帽,那应该更丢人。

“走吧。”晏乐萦不再胡思乱想,给两婢一人戴了两朵珠花,便叫两婢跟上。

*

水月台,临近东宫,曾是废太子季淮的宴乐之地。

身为东宫正统及先皇独宠的皇子,昔日的季淮地位极为显赫,除却真正坐上那把龙椅,几乎已拥有等同皇帝的权势,这水月台也建得十分恢弘。

飞檐翘角,纱幕轻垂,高阁伫立于潺潺水面,动与静自然展开,宛若仙境中的琼楼玉宇。

多年前,晏乐萦想巴结季淮时曾来过这儿,离开京城前的那一日也来过,她没露出什么惊叹神色,只静静随着宫人引领,走过水榭汀步。

风吹过云水蓝的丝幔,晏乐萦看去,季砚端坐上座,另一位窈窕美人便坐在他身侧为他斟酒,时不时与他说几句话。

除此外,整个水月台便只有宫人,再无旁人。

果然如度月所说,那位娘娘娇容半掩,戴一条雪色纱面,只露出一双清凌凌的眼。晏乐萦还想再看清楚些,冷不丁被季砚一声呵。

“既然来了,还不落座?”

偌大的水榭,人实在太少,晏乐萦不知自己该坐在哪儿,度月和妙芙自然也不知,一时几人都未有动静。

季砚见状,只淡声道:“怎么?难不成要朕亲自替你安排?”

未等晏乐萦开口否决,他已指了指身侧的位置,语气漫不经心。

“便坐这儿吧。”

晏乐萦有些迟疑,他明明旁边已经坐了人,怎么还叫她过去,怎么,搞左拥右抱那一套?他还是季砚么。

“你不愿?还是说……”季砚不会解答她的疑惑,他神色如常,唯有眸光微冷,“你怕离朕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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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晏乐萦矢口否认,无意争辩,他想让她坐哪里都行。

脑海中摒除昨日残留的恐惧,她低眉顺眼,按他所说坐下,度月和妙芙随侍她左右。只是一下凑得离这对璧人太近,她反而没有了打量的兴趣。

总觉得很怪。

“虞黛。”

季砚却再度开口,唤得是另一侧少女的名字。

晏乐萦眼观鼻鼻观心,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插话的,怎知季砚点她。

过于近的距离,青年帝王的音色清晰可辨,能听出今日的语气尤为威严且不含感情,他平淡地对着自己的宠妃道:

“昨日你姐姐说想见一见你,今日不必再掩面,摘了吧。”

这说的什么话?晏乐萦如芒在背,可好像又是这个理,是她先提起此事的。

她转头看他,却正与他的目光对上,惊得她想错开眸,可已经不大来得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