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乐萦原本挺小心的, 被对方一喊反而吓到,险些脚下一滑踩进泥泞处,她惊呼出声, 又?被对方攥着细腕捞去他怀中。

雨倾盆而下,本该将一切气味冲刷殆尽。

摇摇欲坠的梅树也并非花期,晏乐萦却?依旧嗅到了那股若有似无?的梅香。

熟悉,清冷, 却?又?缱绻,似雪中春信,似雨中回信。

可他身上湿漉漉的, 显然已在暴雨中淋了许久, 两人慌忙间撞到一起,晏乐萦身上的蓑衣滑落,反而也被雨淋湿了。

“喂……”

雨势太大,他应当是没听清她出声,只是连忙又?将蓑衣披回她身上,可他的手在颤抖,几次都没成功。

晏乐萦的心, 倏然间起了一丝涟漪,更?像是溅落的雨珠, 细细密密拍打在心底。

青年一袭低调的黑衣,身姿挺拔,上回在江南见他也是如此, 也难怪全然融在夜色里, 起初她根本没瞧清。

暴雨连成线,想睁大眼睛也是徒然,可匆匆之际, 她还真撞入了他那双漆黑深邃的凤眸,因为他本也在灼灼望她。

望了一会?儿他又?错开眼,揽着她,替她将那棵摇摇欲坠的梅树扶稳。

也不知他从?何?处掏出两三根木棍,用麻绳将木棍捆绑在树干上,迅速支稳纤细的树干,才凑去她耳边向她解释着:“今日雨大,我来,是替你扶树的。”

“啊?”晏乐萦眼中浸满雨珠,难受得眨了眨眼。

雷声轰鸣里,好似听清了他的话,又?不大真切,她应着:“……哦哦,这样。”

对方未再多言,却?依旧揽着她的细腰,用那件湿透的蓑衣,尽力为她遮挡风雨。

雨实?在太大,叫人再也睁不开眼,暴雨阵阵之间,晏乐萦稀里糊涂就被对方扛回了屋子。

晏乐萦:……

“阿娘!影子叔叔!”长安长宁惊喜的呼喊声传来。

浑身都是湿淋淋的,白日里虽有暖意,春雨却?寒,临到进了屋子,晏乐萦只感觉薄薄寒意顺着脊背往里钻,冷得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思绪是混乱的。

两个?孩子从?内室跑出来迎她,这般欢快的声音,才将她稍稍唤回神。

方才,她是想逃的,她并不想看到他。

可是雨实?在太大,阻断了她的退路。

“谁、谁是影子叔叔?”此刻她才慌忙开口,眼神躲闪,也不敢看身旁的人,犹自喃喃,要撇清关系,“你是何?人啊?怎能?随意闯女眷屋子,阿叔?”

季砚:……

长宁又?道:“那阿娘,你怎么搂着影子哥哥呢?”

晏乐萦慌乱撒手,分明是他搂着她才对,两人皆是一身湿,分开时,甚至能?听见水珠溅落的声音。

季砚顺势松开她,见一旁的案几上搭着一条缎巾,随手取来捂去她发上,替她细细擦着湿透的发。

雪中春信的清幽香气再度弥漫开来,混合着屋内熏的蔷薇香,渐渐变得馥郁温暖,却?又?浓烈的过?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好似还裹挟着一丝极淡的血腥气。

她想逃,想回避,瞥见缎巾上的精美刺绣,又?忍不住先顿住脚步,痛心疾首指责他:“喂,这是你家还是我家?这是江南有名的大家绣娘给我绣的缎子,很贵的,不要随意用来擦头发!”

季砚顿了顿,音色渐柔,“明日赔你十?条。”

“不够,这个?真的很贵。”晏乐萦下意识回道。

长安长宁齐声道:“还说你们不认识。”

烛火噼啪一声,是方才两个?小团子去点的灯,明明是那么小的两个?人,却?十?足鬼灵精,也不知像了谁。

灯火煌煌,汲汲成影,摇曳在屋内墙壁上的烛火仿佛也会?烫在人心尖,晏乐萦唇角翕动,最终道:“真不认识……”

季砚眼皮轻颤,他的目色牢牢定在她身上。

晏乐萦也察觉到他的视线,猝不及防又?与?他对视上,她从?前觉得看不懂他,可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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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别了四年之久,这一次,她却?能?极轻而易举地看清他神色间的受伤。

不是失望,是明明白白的受伤。

可那又?如何?呢?

她紧抿着唇,不愿再说,季砚仍在为她拭发,这样的举动,无?论是四年前,亦或是更?久之前,他都为她做过?许多回。

可她不愿再接受,刚要推开他,冷不丁听见他出声。

他的话是对着两个?小孩儿说的,“可我却?认识你们阿娘。”

长安长宁本就认得他,此刻对视一眼,两人一同?“啊”了一声。

季砚又?道:“她是我的小妹妹,我们从?前很要好。”

晏乐萦:……

哥哥妹妹两个?恍然大悟,又?齐声“哦”一声,长宁还道:“难怪呢,阿娘和影子叔叔,你们瞧着就像认识。”

“方才你还叫他影子哥哥。”晏乐萦无?奈道,“他是你哥哥,我是你阿娘,显然辈分上我比他大,怎可能是他什么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