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砚那双大手覆上她有些微凉的?手,揉捏她的?指尖,似乎想给她带去一些暖意,他安抚她:“你母亲的?毒已解开?,身子也好转不少,你且宽心。”
晏乐萦松了口气,直直瞧着他的?那双眸却蓦地酸涩,不知怎得,她又忍不住哭了起来,一双杏眸眨眼就浸满了泪液。
“阿砚哥哥,你让妙芙去见一趟母亲吧,让母亲寄一封家?书给我,我想她了。”
季砚看?了她片刻,神色渐渐缓下,迟疑道:“朕可以?让你母亲入宫来看?你。”
晏乐萦却哭得更加悲伤了。
她摇头,哭到几乎哽噎,还有些不知所措,像是茫然询问他,仰仗他能给她一个答案,“我…如今我这副模样,如何见母亲?”
季砚没有少她的?吃穿用?度,宫中仅有她一位“娘娘”,任何奇珍异宝,一贯都是流水似的?送来这儿。
因?他担心她用?尖锐的?物件会伤到自己,更是特?意嘱咐了尚衣局改了不少首饰。
吃的?更不必说?,季砚早已细心记下她爱吃的?菜式,甚至还能说?出她的?哪些口味与八年前不同,哪些后头又吃腻了,他还会特?地吩咐御膳房做新的?菜品来。
但?此刻,他凝视着她,忽然发觉那个昔日里明媚妍丽的?小娘子,竟是变得十足脆弱怯软。
华贵璀璨的?首饰不再是昳丽娇容的?点缀,反而稍稍艳一点,就会将?她的?神采压下。她纤瘦苍白,那双本该明丽的?眼也是黯淡的?,再施粉黛也掩不住其下的?憔悴。
“雁雁……”再开?口,他的?声?音蓦地有些艰涩。
晏乐萦没有应他,她一直在哭,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哭得无法自抑。
“……好。”他最终答应了下来,又轻柔地吻去她脸颊上的?泪,“待中秋之后,我们便成婚行封后大典,可好?”
言罢,他又轻轻蹭了蹭她额头,吻上她眉眼,想让她舒展蹙紧的?眉。
晏乐萦说?不出什么话,她只是点了点头。
再仰头看?他,余光却带过小窗棂边的?一点枯黄秋色,她想到多年前她离开的时候也是秋天……
这又是哪一个秋了,她竟然有些分不清了。
*
晏乐萦恍惚的?时候越来越严重。
不过,又过了几日,虞黛再来看?她之时,她难得清醒,还有心情问了虞黛一桩事。
“虞黛,你想不想离开这里?”她道,“我可以?向季砚讨个恩准,让他放你走。”
虞黛微顿,笑了笑:“晏姐姐说?笑,如今你都举步维艰…我不是嘲笑的?意思,只是……”
晏乐萦没反驳她,只是安静看?着她。
虞黛沉默一瞬,最终轻叹,“自然是想的?,被迫卷入这些事之前,我便想去看?看?更广阔的?天地。”
而不是只在一片宫墙之中。
晏乐萦愣了愣,少顷,她喃喃接话:“是啊,谁都想看?更广阔的?天地……”
所以?活在这里,被人这样关起来不得自由,还不如死去。
近来,她有许多如此的?念头。
她等着妙芙来,又等了好几日。
距离上一次城郊分别,再见妙芙,竟然已过了大半年。
因?着季砚许诺让妙芙去看?望她母亲,她说?自己还有些想嘱托对方的?,才终于得见妙芙。
妙芙第一时间却哭着扑进晏乐萦怀里,搂着她难舍难分。
“小姐?!”妙芙哭得哽咽,紧紧攥着她的?袖子,语气慌乱极了,“你、你怎么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了?”
主仆之间就是有这样的?默契。
明明晏乐萦看?似什么也没变,她没有骨瘦嶙峋,也没有形色憔悴,甚至今日为了见妙芙,晏乐萦还特?地施了粉黛,穿了身颜色妍丽的?衣衫。
秋海棠明媚,簇簇嫣红,落在她的?裙襟之上,妙芙却觉得极为刺眼,将?她家?小姐的?脸庞衬得越发苍白。
“陛下对你不好吗?陛下怎能”
晏乐萦抬手捂住妙芙的?唇,此时,晏乐萦才发觉,自己连这么简单的?动作,做起来都有些无力。
她勉力摇了摇头,示意妙芙不可妄言。
又捧着妙芙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晏乐萦一遍遍替她拭去眼泪,问她:“这段时间你在哪里?你过得如何?”
可当妙芙要说?的?时候,晏乐萦又觉得精力不济,犹自道:“如今我瞧你好好站在我面前,已经足够了。”
“妙芙,你看?上去一切都好。”她又想哭了,她还能再见到妙芙,“小丫头瞧着还丰腴了些呢,这样就够了,你好好的?……”
仅有的?精力,晏乐萦有更重要的?事要交代她,她让妙芙附耳过来,好像只是因?为无力枕在妙芙肩头,与她喃喃说?着话。
妙芙一吸鼻子,最终郑重点头。
“妙芙。”晏乐萦轻声?道,“我这一生抛弃过别人,所以?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太累了,我会永远记得此事……不会再抛弃你。”
“小姐,什么‘这一生’的?,这一生还长?呢。”妙芙又用?力拥紧她。
如此温暖的?体温,才稍稍给了晏乐萦一些力量,她好像可以?短暂忘却这段难熬的?时光了。于是,她也用?尽全力抱紧妙芙,迫切想从对方身上汲取更多温暖。
许久之后,她靠在妙芙肩上,淡淡道:“你去吧,去找母亲。”
妙芙应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