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时日,季淮都曾以嘲笑?他“轻信女子”为?乐,他或许也有?过恨,有?过不甘,有?对自己如此行径的懊悔。可其中更多?的,只对着晏乐萦的怨……只是?因为?,她没有?选择过他。

哪怕只有?一次,选择他,信任他。

因而那些白?首到老的誓言逐渐成了一把尖锐的、倒转刺向他的刀,令他在无数日夜痛不欲生,比真实落在身上的鞭子更痛,直到酿成永远无法遗忘的执念。

“先去再说?吧。”最?终,他松开紧抿的唇,只如此道。

第46章 嫁我为妻 “如今还不算晚,对不对?”……

好在一切还算顺利。

那日之事?, 或许有江九从中教唆,才惹得那个宫人在那一夜那般躁郁暴动。季砚派人重新为她诊治过后,这次晏乐萦再去看望她, 她的情绪已然?好了?很多。

但晏乐萦没叫季砚陪同在身边,怕宫人瞧见了?会情绪更加激烈。

一间昏暗的房室,其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和依旧令人作呕的血腥恶臭。

可?想到季砚的人都在外头候着, 不?知怎得,将?晏乐萦心里的那点慌乱压了?下来。

“贵人来做什么?”躺在床上的女?子语气莫测道。

这女?子瞧着年纪也不?大,约莫比晏乐萦稍长几岁, 从前晏乐萦觉得这般年纪已是人老珠黄, 去江南走过一阵子,见过各色美?人风貌,反倒换了?想法。

这小娘子应当?仍是大好风华的年纪,前几年若没有这场争权风波,她应当?是早早出宫去,会有自己的新生活。

不?像如今,被?困在深宫之中。

她唤她贵人, 晏乐萦短暂沉默片刻,猜测后头可?能有谁与她说过什么, 没有深究,只是让妙芙取出一个锦袋,自己亲手交给了?对方。

昏昧的房室, 唯有一扇小窗投下日光, 女?子见光下的晏乐萦翩跹之姿,端丽无双,一瞬间愤怒又起?, “你到底做什么”

“这是从前,我在江南问一个经验老道的铃医要到的丰肌膏。”晏乐萦解释着。

摇铃医,顾名思义不?同于坐诊在医馆的郎中,通常手持串铃,行?走于坊间为人医病。

有一回画舫内有人生了?顽疾,晏乐萦几度求医无果,偶然?遇上了?那么一位医术高超的铃医,旋即便向他求医学习,以防不?备之需。

那位老铃医后头也与她关系密切,近来,晏乐萦也动了?派人去请他来一趟京城的念头。

不?过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眼下,她只是将?锦袋递给女?子。

心平气和的态度,叫对方的警惕松下一分。晏乐萦深谙此理,多数时候,面对不?同的人,她表现?出来的模样也全然?不?同。

加上她今日穿的素雅,没有挑任何乍眼看去十分尖锐夺目的首饰,连季砚给她涂的口?脂都在不?经意间早被?她抹去了?。

此刻的她在女?子眼中看来,是温驯和善的,也是稳重的,没有从前外人在女?子面前说的娇纵狐媚,薄情寡义。

“我见你脸上的伤好了?不?少,太医院的太医自然?医术了?得,不?过除了?注重内补,也要外调。”晏乐萦柔声道,“有些脓疮久积未愈,疤痕难消,此物正适合你用。”

近来她也在给季砚用这个药膏。

愿意让她触碰疤痕,也成了?他愿意彻底软下态度,重新接受她的讯号。

女?子还有些严防死守的态度盯着她,眼中狐疑态度明显。

晏乐萦也没再多说,只要她别又奋起?反抗就行?。

将?药膏置于案几上,晏乐萦这便准备离开?。季砚还在外头等着她,见她安静地出来,从始至终里面都没太多声响,倒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阿砚哥哥还不?信我。”晏乐萦瞥他,压低声音随口?笑道,“我早不?是当?初那个小娘子了?。”

她心觉自己已不?再那么怯懦,却依旧身不?由己,她从来没有不?乐意做善事?,只是从前心里总要背负那点她不?愿背负的愧。

“但爱阿砚哥哥的心,绝对没变。”看他脸色,晏乐萦又补充道。

季砚眸光闪动,最终没说什么。

今日虞黛没来,晏乐萦又随着季砚走动了?一会儿,两人便打算回去,趁此间隙,她立刻提出之后还想随着虞黛多来几次。

“雁雁。”季砚忽然?道,“朕不?是季淮,并非绝情无义之徒,更无轻人性命之意。留在此处的都是凄苦之人,你愿意帮他们,朕也愿意看着你做。”

晏乐萦微微怔愣。

旋即,她心情复杂地应了?是。

晏乐萦当?然?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比之季淮步步顺遂成为太子,他吃过更多的苦,也栽了?更多的跟头。

少时他便常与她说些勤政为民的话,上位者以百姓为衣食,他虽身处冷宫,一物一食依旧以天下税赋为供养。

民以生为欢,死为哀,身在帝王家,当?以百姓喜乐为先,爱民如子,不?轻贱任何人的性命。

想到过往,想到如今的朝夕相?处……

晏乐萦心想,他当?然?比季淮更适合当?这个皇帝。

但面上她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不?动声色挽着他的手,两人乘着辇车回含凉殿去。

*

季砚的二十六岁生辰将?近。

帝王诞辰,普天同庆,只是那时适逢“寒衣节”,寒衣节前,需将?秋收税赋彻底理清,又要筹备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还要将寒冬赈灾事宜提前妥善安排好,不?然待到真的进入寒冬,如有霜冻之灾发生,朝廷极为被?动。

一时间,季砚变得十分忙碌,政事被挪回紫宸殿主殿与众臣商议,他经常早出晚归,昃食宵衣。

晏乐萦自然也“老实”自处,不?怎么去打搅他,她时而随虞黛去后苑帮忙,晚间回来了便去含凉殿后泡会儿汤泉解乏,又伏案一会儿看看书、作作画,便犹自安睡。

是夜,子时将?近,她才将?作好的画收去锦袋中,耳边忽闻动静,紧接着季砚的声音自殿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