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扶洲依旧闭着眼,嗓音低沉带笑:“想跑啊。”

林清羽镇定道:“我要起床喝水。”

顾扶洲吓唬他:“大年初一要是早起,那一整年都会被迫早起的。”

林清羽好笑:“早起对我来说又不算什么放手,我真的很渴。”

顾扶洲不让他起,反手一抱,又把他塞回了锦被中。林清羽见他嘴里念念有词,凑近一听,发现他竟是在倒数:“五、四、三……”

数到“一”的时候,顾扶洲猛然睁开眼,掀开被子下了床。他大步走到炭炉旁,迅速倒了杯茶,端至床前递给林清羽。林清羽一接过茶盏,他就翻身上了床:“好冷好冷,我要冻僵了。”

茶水一直在炭炉上温着,稍微有些烫。林清羽坐在床上,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喉间因饮酒带来的干渴很快得到了缓解。

顾扶洲裹着被子看晨起的美人饮茶。昨夜他想自己解决,都因为夜里太冷被劝退。清早比夜里暖和不到哪去,他居然能为了林清羽在十秒之内起床,走到外室给他端茶倒水。

顾扶洲不由心生感慨:操,我真的好喜欢他。

林清羽慢悠悠地喝完了一盏茶。顾扶洲接过空了的杯子,随手放到床边。“现在不渴了,可以陪我赖床吗。”

林清羽道:“今日休沐,你赖床自不会有人拦你。你为何要拉着我一起赖。”

顾扶洲笑道:“一个人赖没意思,两个人还能说说话。”

“你想说什么。”

顾扶洲想了想,道:“不如我们来玩成语接龙?”

林清羽瞥他一眼:“清鹤五岁时就不玩了的游戏,你确定你要玩?”

“林大夫是嫌我的游戏幼稚?行,那我和你讲讲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野王吧。”

林清羽奇道:“你为何要成为合格的野王八。”

……

两人窝在被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毫无意义的话,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已是日晒三竿。除非是生病,林清羽还从未这么晚起过。近朱者赤,和懒鬼在一起待久了,即便是他也忍不住偶尔犯犯懒。

但不得不说,和顾扶洲在大冬天一起赖床的感觉,确实不错。

顾扶洲无高堂,大年初一府上也不会来客人,他们多晚起都无人置喙。梳洗过后,两人一道用了午膳。留在府中过年的下人相继来给主子拜年,嘴里说着吉祥话。林清羽让袁寅拿出事先备好的赏,逐一发给下人,其中欢瞳和花露的赏无疑是最多的,足足比旁人高了几倍。

欢瞳得了赏钱,喜气洋洋道:“多谢少爷,多谢将军。祝少爷万事如意,心想事成;将军越活越年轻阿嚏。”

林清羽问了句:“可是着凉了?”

欢瞳指腹在鼻下擦了擦,抱怨道:“这两日太冷了,睡觉的时候被子里和冰窖似的。”

顾扶洲语气懒散:“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还有人大冬天没夫人暖被窝吧?”

欢瞳:“……”

林清羽用眼神示意顾扶洲闭嘴。他招来袁寅,道:“安排下去,以后过冬时每个屋子的炭火份例都加倍。”

待众人散去,顾扶洲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新年快乐啊清羽,这是给你的压岁钱。”

林清羽不解:“你比我小,为何要给我压岁钱?”

顾扶洲道:“论身体年龄,我比你大十二岁。而且在我的家乡,老公就是要给老婆准备压岁钱的。”

林清羽莞尔:“谢谢。”

顾扶洲也笑了:“我已经给你拜年了,你是不是也要表示一下?”

“可以。”林清羽拂了拂袖,双手置前,挡住自己的眼睛,朝顾扶洲微微躬身:“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①”

林清羽姿态端庄大方,正是文人学子才会有风采。与之相比,顾扶洲登时觉得自己方才的拜年是小孩子过家家。

这首词他知道,说的是春日开宴时夫妇祝酒陈愿林清羽是在同他的夫君拜年。

顾扶洲学着林清羽的动作,俯身回礼:“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萧玠于除夕封王的消息下午才传到将军府。听闻萧玠是被封的宁王,顾扶洲煞有其事道:“宁王?宁王好啊。古往今来,宁王都是要造反的。”

“错了。”林清羽纠正他,“我们不是要造反,是要谋反。”

造反和谋反还是有差别的。前者侧重于兵权,后者侧重于谋略。除非万不得已,林清羽不想用兵,也不想夺了萧氏的天下,一环接一环的宫变才是他想要的。天下或许终归会姓萧,但不会是萧琤。

顾扶洲笑道:“能把‘谋反’二字说的如此轻描淡写的人,也只有夫人你了。”

大年初二,林清羽和顾扶洲在林府待了一日。初三,林清羽就被皇帝召回宫中替其诊脉。

林清羽前往皇帝寝宫时,刚好碰见给皇帝请完安的萧玠。萧玠一身石青色的亲王蟒袍,愁眉苦脸地从皇帝寝宫出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林清羽停下向萧玠行礼:“学生参见王爷。”

萧玠看见是他便笑了起来,露出细白的牙:“是林大夫啊。你是来给父皇请脉的吗?”

“是。”林清羽道,“恭喜王爷。听闻王爷大喜,我和将军还想着挑个吉日去府上给王爷道喜。”

“唉,别提这个了。”萧玠摆摆手,“这个宁王本王当得太虚了。”

林清羽明知故问:“怎么说?”

萧玠压低声音抱怨:“父皇不想让我只当个闲散王爷,他给我派了差事!”

林清羽微微弯唇:“这不是好事么。”

“哪里好了!他让我去户部,跟着南安侯筹集来年西北要的军饷。可我根本就不会啊!以前这些事父皇都是交给太子哥哥的,也不知怎么就突然甩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