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小心翼翼从李诫腿上爬了过去,窝在床内侧。
还好,没有惊扰到李诫,她松了口气。
明明非常疲倦,却睡不着。
几次被他抱在怀里,面对不着上衣的他还是第一次,隔着半尺多的距离,她反而更强烈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
属于男人的,特有的炙热体温。
李诫动动脖子,把头转了过来。
赵瑀脑子“嗡”地一响,心几乎从胸膛中蹦出来,与一个男子如此面对面,她实在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翻了个身,绷得紧紧的,几乎将自己紧贴在墙上。
许久,她才渐渐进入梦乡。
蜡烛燃尽了,烛台上红红的烛泪堆得一层又一层,寂静的夜,只有远处“咚咚当”的打更声响着。
李诫睁开眼,盯着赵瑀的如山峦般起伏的侧影,手抬起,悬在她腰间上空许久,几起几落,还是没有放上去。
他支起胳膊,往床内侧挪去。
背后的伤口崩开了,血渗透包扎的细布,一点一点晕染开。
他一手撑着床塌,一手按在墙上,在赵瑀脸颊轻轻一吻。
今夜,他就当个登徒子吧
一夜无梦,赵瑀睡得很沉,直到晨阳的光辉洒了满室才醒来。
一睁眼,就是李诫的笑脸。
似乎每次见他,他都在笑。
如是想着,赵瑀也笑了,然想想两人的姿势,赶紧一咕噜爬起来,红着脸说“我去唤蔓儿伺候热水。”
蔓儿早就起来了,正在门外候着,见赵瑀开门,忙将热水、棉巾子、香胰子端上来,“老爷太太先梳洗,奴婢去催催早饭。”
李诫叫住她,“你去打听打听最近的水路,我养伤要花个三四天功夫,任期本来就紧,不能再耽误了。咱们坐船,顺水走,这样快”
蔓儿乐得嘴都合不拢,“太好了,奴婢还没坐过船呢,现在就去打听。”
赵瑀也没坐过船,闻言很是兴奋,又有些担忧,“如果我晕船怎么办”
第34章 034
比起陆路, 水路又是另一番风景。
阳光下水面粼粼的, 熏风从河面上拂过,泛着水腥味,又带着沁凉, 吹散了盛夏的暑气。
赵瑀站在船头,裙角纽带随风飘得老高。
李诫坐在船舱内喊她,“当心中暑,进来坐。”
“这船又平稳又快, 还凉爽,我一点儿也不晕。”赵瑀在他身边坐下, “你的伤好些了吗”
“说快还是骑马最快, 不过舒服还是要说坐船。”李诫解开上衣, “这几日我总觉得痒得很,想抓又够不着, 你帮我看看。”
“痒就是在长肉, 那是伤口快好了,千万不能抓挠。”赵瑀看了看, 她没有替李诫穿衣的意思。
李诫暗自惋惜, 可恨银子不多,租不了大船。就两个狭小的船舱, 男女分住, 这十来天和她见面说话的机会还不如之前多。
蔓儿在舱外高声笑道“老爷、太太, 船家说前面有水上集市, 咱们可以买些新鲜吃食。”
赵瑀一下来了兴趣, “什么叫水上集市”
李诫解释道“就是河岸附近的百姓划着小船卖货,只要看到客船商船经过,他们就会贴上来,倒也有点儿意思。”
说话间,就有小舟靠近,一个晒得黑乎乎的,十来岁的女孩子隔窗叫卖“虾干虾酱腌鱼的卖,新鲜桃子梨子瓜果的卖啦,太太您来点吧,都是自家做的,又好吃又干净。”
说着还怕赵瑀不信似的,提着篮子说,“您看看,这虾干多好,当零嘴做菜炖汤都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儿,您来多少还有这瓜果,多水灵,您不来点儿”
差不多的年纪,自家妹妹还在母亲怀里撒娇,这丫头已是出来讨生活。赵瑀不由心生怜悯,每种都买了不少,末了连找的铜板都没要。
李诫见状笑道“你果真是个心软的。”
“穷苦人家的孩子不易,能帮一点就帮一点。”赵瑀眉尖微蹙,不无感慨说,“若还在赵家,无论如何我也想象不到女子抛头露面做营生。”
“若是按赵家那一套规矩过活,天下的女子恐怕十之八九都要投河自尽”李诫忍不住笑着说,“都是吃饱了撑的瞎琢磨人的玩意儿,我看就是就是闲得他们。还有个事儿,你父亲改任太仆寺主簿。”
父亲刚任职国子监司业,椅子还没坐热就降成了太仆寺主簿从七品,比李诫的官职还低一阶。
赵瑀料想李诫有特定的消息渠道,他说是,那便是了,“是牌坊流血闹出来的”
“算是个由头,有告老太太逼死人的,有告赵老爷贿赂的,还有人告夺佃的,一窝蜂地闹腾,虽没有实据,赵老爷的名声却臭了。上头也烦,干脆直接让赵老爷养马去,国子监也图个清净。”
也不知老太太得知会作何感想,她引以为傲的贞节牌坊,她极力维护的体面规矩,竟成赵老爷仕途的障碍,名声反被名声误
真是讽刺
赵瑀不会同情老太太和父亲,她唯独担心母亲几个,掂掇着问李诫“如果咱们在濠州安家,能不能把我母亲接来同住”
李诫自然满口答应。
接下来的路途很顺当,待到任地濠州,已是八月下旬,秋雁南飞,碧水清凉,沿岸已是绿肥红瘦,一行人在渡口下了船,直奔县衙。
濠州县城不大不小,也算得上繁华,县衙位于北大街,最是热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