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院判抬抬眼皮,“谁说她是心痹”
“这自然是郎中说的。”
“放屁,纯是放屁”吴院判登时大怒,跳脚骂道,“活该问斩的庸医是哪个郎中,老头子非要活剥了他的皮,郎中乱看病乱开药,就是杀人的罪他在杀人懂吗”
李诫早在他骂人之前就把赵瑀护在身后,顺手拿起扇子遮住脸,是以躲过了满天飞的唾沫星子。然而正对面的赵老爷就没那么好运了,被吴院判喷了满头满脸,晶晶亮的,风一吹还挺凉快。
赵老爷平时相当注重仪容,脸上略有些汗都要及时擦拭干净,更不要提沐浴他人的口水了。
他登时就快发狂了,恨不得立即洗个干净,但他不能走,王氏的病还需要收场
还好赵奎及时给他递过来手帕,才算暂时解了围。
赵老爷忍着恶心道“依院判之见,拙荆是什么病”
“她没病,先是被人下了蒙汗药,又被人行针激发心痛,痰阻心窍,一时不省人事而已。我给她扎几针就能醒。”吴院判用力嗅嗅鼻子,“这屋里是不是燃过安神香赵大人,你是怕你老婆醒得太快诶,你是不是养了外室,怕你老婆闹腾,干脆来个一了百了”
赵玫和赵奎的眼睛“刷”地就看向了父亲。
赵老爷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分辩道“吴院判,我敬你年长,你不能平白污蔑我。”
“没有就没有呗,嚷什么嚷有理不在声高,叫那么大声倒显得你心虚。后宅的阴私老头子看得多了,你们赵家也不过如此,什么狗屁的忠贞之家,还不定杀了多少人才换来贞节牌坊”吴院判嘴不停,手也不停,几针下去,王氏的眼珠就动了动。
赵老爷脸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不住喘粗气,却不敢再说什么。越描越黑,还不如不说,吴院判常在后宫和高官后宅行走,若随口说点儿什么,他的名声就完了。
他不能开罪吴院判,赵老爷生生把这口气咽下去,只把帐记在李诫头上。
吴院判开了方子交给李诫,“小李子,丈母娘给你救回来了,别忘生了娃送我一个当徒弟。”
李诫笑嘻嘻说“吴爷爷,那可不行,儿子叫您师父,我叫您爷爷,那我不是矮我儿子一辈吗” 插科打诨地把送吴院判出去。
赵瑀吩咐小丫鬟下去抓药煎药,让蔓儿盯着以防有人做手脚。
少了四个人,屋里一下子显得空荡荡的,赵瑀死死盯着父亲,哑着嗓子问道“您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赵老爷瞪眼怒喝“反了你,敢质问尊长奎儿,把她给我赶出去”
赵奎没动,“父亲,母亲犯了什么错”
赵老爷发现,他们兄妹三人竟然站到了一起。
第29章 029(捉虫)
赵瑀也没想到大哥竟站在她一边, 心下宽慰, 暗道他没忘了母亲的慈爱,还算有点儿良心。
赵奎说“如果母亲犯错,父亲要责罚, 身为人子,儿子愿意替母受罚可母亲一向遵循家规行事,儿子实在想不到母亲能犯什么错”
“你们要造反吗”赵老爷目光阴冷,声色俱厉喊道, “你们在怀疑我害了你们的娘无稽之谈来人,去拿常郎中见官。”
他连声吩咐, 下人忙不迭应声, 赵奎不似刚才那般坚定, 犹豫问道“父亲果然不知”
赵老爷老泪纵横,哀叹道“奎儿, 你两个妹妹不懂事也就算了, 怎么你也跟着裹乱枉费我平时对你的教导,你可是父亲手把手教着读书写字, 父亲全部心血都放在你身上了, 你却真叫父亲痛心啊”
赵奎面露愧色,待要认错, 却听赵瑀说“父亲净说漂亮话, 现在去拿人恐怕人早跑了吧”
赵老爷脸上没了凄容, 冷冷说道“瑀儿, 你既然怀疑是我害了你娘, 李诫在大理寺有熟人,不如你去击鼓鸣冤如何子告父,也是我朝一大奇案,我豁出这张老脸不要陪你就是唉,你终究是我女儿,其实你留下来悉心照料,待你母亲醒来一问就清楚了。”
王氏愚笨,不知道谁下黑手害了她,问也问不出什么来。若王氏乱说话,那夜夫妻私语他完全可以来个不认账,再威胁以“口多言”七出之罪休她,王氏软弱又舍不得孩子,必会乖乖地看他脸色行事。
所以赵老爷根本不惧,负手昂然而立,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
赵瑀便说“那好,请父亲和我一同去大理寺,顺天府也行,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
赵老爷冷笑一声,脚没动地,二人僵持着,床上的王氏嘤咛一声,悠悠转醒。赵瑀马上跑过去,含泪叫着母亲。
赵玫紧随其后,抱紧了母亲的胳膊。王氏茫然看了她们一会儿,猛地坐起,双手牢牢抱住两个女儿,疯了一般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赵瑀大惊,极力压住内心的慌张,缓声道“母亲,我们都在呢,我是瑀儿,玫儿也在。”
王氏又喊“奎儿呢,我的儿”
赵奎趋步上前,“母亲,儿子在。”
王氏的手在空中痉挛似地猛抓,“我的孩子”
赵瑀喝道“大哥还等什么”
赵奎犹豫了下,握住了母亲的手。王氏用力一拉,力气之大,赵奎几乎摔在床榻上。
王氏胡乱抱着三个孩子,眼神惊恐不安,“走、走,离开这里”
赵老爷看着不像,厉声喝道“王氏,你抽什么疯,哪里还有当家主妇的样子,我看你是不想留在赵家了”
“岳父稍安勿躁。”李诫转进来,在王氏颈后轻轻来了下,王氏眼睛一翻,软软躺了下去。
李诫对赵瑀解释道“我下手有分寸,吴爷爷说岳母受了刺激,不可过于激动。放心,我会处理好。”
“岳父,小婿送吴院判出门的时候,顺便让人去拿常郎中了,咱们稍等,一会儿准有信儿。”李诫笑嘻嘻说,“任谁见母亲遭人谋害,也不会安安静静毫无反应的,若赵瑀言语有什么不得当的,岳父不要怪罪。嗨,我说的都是废话,哪个当爹娘的会刻意为难亲骨肉呢那简直都不是人,对吧”
也亏赵老爷面皮厚,还喘息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
不多时,外面就有消息传来常郎中昨天就跑了。
这样的结果李诫早就料想到了,是以他无所谓笑笑,“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李诫就是靠捉拿盗匪起家的,能从我李诫手里跑掉的人还真没几个。岳父大舅哥你们都不要着急,我这就给黑白两道上的兄弟打招呼。”
赵老爷忙道“不可,咱们是正经的官宦人家,如何能与江湖游侠儿结交贤婿心意我领了,这事还是交与官府来办,海捕文书发下去,定能将他捉拿归案。”
赵瑀一直冷眼旁观,情知一时半会儿这桩案子也分辨不清,遂道“刚才母亲说要离开赵家,不若跟我南下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