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1 / 1)

“瑀儿,你是不是又要劝我和他好好过日子,我也想。可我分明记得,我是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才撞到他那里未来的日子,也许比我想象得更难熬”

外面叮叮当当一通响,就跟来了木匠一样。

赵瑀吐出胸中郁气,隔着窗子轻笑道“忙活一晌午,秋千架子搭起来没”

李诫穿着一身褐色短打,满头大汗,浑身木屑土渣,猛一看真跟木匠差不多。

他一脚踏在架子上,狠狠一拽手中的麻绳,将架子捆得牢牢的,抬头笑道“好了,我先试试。”

他拍拍衣服,上去荡了几下,“挺结实的,你坐上来玩会儿”

赵瑀笑盈盈地走过来,坐在秋千架上,李诫一下一下,轻轻推着她。

现在正是黄昏,夕阳西坠,天边燃起五彩缤纷的云霞,映得院子红彤彤的。

西风吹过庭院,带来远处醉人的花香。

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安和。

赵瑀笑道“第一次见你也是这样的傍晚,我永远忘不了,你从漫天霞光中走近的样子。那时候可真没想到,我能活下来,还能活得不错。”

李诫立在旁边,拉住秋千绳子,一脸的得意,“我可不一样,当时一见你我就认定了,嘿,这姑娘分明就是我娘子不行不行,说什么我也得娶回家,好好宝贝着,丁点儿的苦也不叫她吃。”

赵瑀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虚空点着他的鼻头,“胡说八道,当时装不认识我,我一路跑着喊你,你还装听不见。说起来,那是我平生第一次不顾脸面,在大街上追一个男人”

李诫耳朵根微红,讪讪笑着不说话。

“今天我收到张妲的来信,想想当初的闺中密友,也就我过得舒心。”赵瑀叹道,“妲姐姐没办法脱离张家,如果齐王能护着她,也许今后的路会顺遂点,如果和齐王离了心,只怕路会越走越窄。”

“三爷人不错,只要张妲别掺和到立储的事,不要充当温家的耳报神,三爷不会难为她。”

“温首辅一去,温家的声势大不如前,还能翻起什么浪来”

李诫慢慢敛了笑,摇摇头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可能一下子把他势力去干净,温老头几经先帝表彰,也不好逼得太紧。皇上也是考虑到这一层,才允许他致仕,否则换一个人,早抄家了”

赵瑀怔了一下,喃喃道“我以为能消停消停了,结果还不行吗”

“能行能行”李诫安抚似地笑道,“起码现在没人逮着我左一个弹劾,右一个弹劾,消停多了”

的确,自从温首辅退出朝堂,温钧竹似乎销声匿迹一般,再也听不到他的任何消息。

但李诫知道,温钧竹这人天生一股执拗劲儿,这样的沉默,只不过是他暂时的蛰伏,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还好,魏士俊去了吏部,他爹又掌管内阁,有什么消息也能透露一声。

李诫忽然想到个事儿,忍不住笑问道“你妹子还闹不闹了”

“闹了几日,眼看无用,也安静下来了。”说到赵玫,赵瑀更加无奈,“我告诉她魏公子有亲事,她非不信,还逼着母亲找魏公子提亲,好在母亲觉得不妥,提前问了我一句,否则这个人可丢大了”

“她不闹了就行,明天曹无离来,我担心她一肚子火发在曹无离身上,那家伙一副恶煞模样,偏生对娇滴滴的女孩子毫无办法。这段时间正是伏秋大汛,曹无离的差事很重,你多规劝你妹子,尽量少打扰他。”

赵瑀忙点头应下,不无担心道“河堤不会有问题吧”

“前几次洪峰都挺过来了,应是无事。”李诫难得露出担忧的样子,仰头望着天,“朝霞不出门,晚霞行万里,我只盼着天天见到晚霞,千万别下雨才好。”

然老天爷到底不屑搭理李诫的祈盼,没过两日,一场接连半个月的暴雨不期而至。

第109章 109

自从这场大暴雨开始, 赵瑀已连续十来天没见到李诫了。

去年夏汛山东曹州决堤, 今年春汛河南大面积决堤,接连两场天灾下来, 虽有朝廷全力赈灾, 但良田被淹、屋舍被毁,流离失所的百姓数以万计,人们那脆弱的神经, 再也承受不住任何的打击。

李诫严令各府、各州、各县组织人手, 严密监视堤坝情况。尤其是黄河沿岸,地保乡勇全部发动起来,日夜不停进行巡堤。

他自己更是时不时巡查堤防,若抓住懈怠搪塞的官员,二话不说, 原地免职。

但他还讲了, 先前被查出来贪墨的官员, 可以戴罪立功, 如数返还银子后, 若此次修堤筑坝有功,他作保, 向皇上申请减免刑罚。

这法子闻所未闻,不断有御史当朝提出质疑,指出此法有悖律例。

皇上没有责问李诫, 但也没有刻意地维护他。

后来就连京城的刘铭也暗中来信, 提醒他此法的不妥当。

李诫顾不得了, 他给刘铭的信里解释道,“名声如何我向来不在意,老天爷不作美,今年洪水来得太猛,曹无离说还得下雨我就怕决堤,怕死了灾民变流民,流民变暴民,其中道理,你比我更清楚。”

这封信寄走后,京城反对的声音小了些。

李诫便对赵瑀说“应该是秦王帮忙压下去了,看来还是有人明白是非。我这里算治下严明的,可十个当官的,清廉的也就两三个。我能都抓了吗谁来干活狠狠整治几个大贪官,震慑官场,叫下头的人心存畏惧就好。”

赵瑀当时一听,便觉得李诫和初入官场时不同了。

经过两年的历练,李诫逐渐变得沉稳,也会从多方面考虑事情,加以衡量,从中选出一个相对稳妥的法子。而不是单单凭一腔热血忠诚,万事只看皇上的意思。

而且这件事,皇上根本不好说什么。

赵瑀心中暗叹,一方面干着得罪人的差事,一方面还要用人家干活,不得不酌情安抚,却还要承受朝中御史的非议

真是难为他了

外面的雨仍旧很大,黄豆大小的雨点儿噼里啪啦砸下来,敲得瓦片窗棂树叶一片山响。

不过刚到酉牌,天空已是黝黑地如锅底一般,浓重的黑云不停翻滚着,就好像有一只手在其中胡乱搅动。

赵瑀站在窗前,目不转睛盯着天空,脑海中忽然冒出个词多事之秋

随即浑身一激灵,赶紧把这念头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