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鸢当下立刻往刀宗结界飞去。沈菡之此人看似散漫无?礼,可心却赤诚,且灵力修为甚高,如若将?来出事,或许她还?能护这孩子一命。
沈菡之接过?女婴,只踌躇一瞬,便没再说什么,只是抬眸问明鸢道?:“这孩子可有名姓?”
“……姓谢,”记起那年那夜桌上散落的纸张,以单薄凡人之身推演的天机,还?有消失于天际群星中再也没有回头的那人,明鸢沉吟道?,“倬彼云汉,昭回于天*,就叫她辞昭吧。”
*
忆起从前种种,沈菡之笑道?:“我们这辈人当真是命如弦月。纵旁人看着光耀辉煌,可其中缺憾难圆只有自身方知晓。辞昭幼时我并不强求她,只想她此世若能做到?了无?遗憾,便是只当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也好。可她自幼天赋绝佳,孩子大?了,许是身上有些遗留下的因果?,她不愿告诉我,仿佛为了逃避什么,总是闭关不出。我无?法替她承受,亦无?法替她排清身前险障……”
她看了一眼明鸢寂寞的背影:“宫主,早在?您捡到?她时,便知道?了吧?”
明鸢不语,沈菡之也不强求,只是与她并肩望向这片谢辞昭斩落的汤汤巨水。沉默许久,她道?:“你养的这三个孩子都很不错。辞昭稳重可担大?业,应愿心胸宽阔可怀天下,大?殿之上那仗义出言的孩子最为像你,意气?风发,与你少时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是个好孩子。”
沈菡之闻言便笑了:“那是姒衣。平日里除却贪玩些没有哪里不好,就是玩过?头了,总是疏于修炼。”
明鸢从袖中抽出几卷古籍功法,放在?沈菡之手中:“我一走这么些年,没能看顾住学宫小辈,也是惭愧。这几卷功法你交予她们修炼用,算是长辈的见面礼。”
然?而沈菡之低头看着这几卷功法,心头却有些醋意,看来刚准备回去找给小牡丹的刀法是彻底用不上了。
然?而长者赐不敢辞,尽管有些发酸,沈菡之还?是收下了。见明鸢交代完转身欲走,沈菡之又道?:“那个,宫主,这些年我们还?是未曾找到?故苔的下落……”
想起自己千年前叛出学宫,成?为天地散修的那位师妹,明鸢轻轻笑了笑,语气?罕见带上几分轻松:“无?事,我已经?找到?她了。”
*
景应愿与师姐们往大?殿之外走去。
虽殿前还?有二三好事八卦的弟子在?讨论方才?之事,但此事已经?基本平息了下来,青铜十二钟旁更多的弟子则是在?此论道?或练功。似是记起殿上那极为慑人的威压,卯桃擦了把冷汗,讷讷道?:“早知宫主出关在?此,我就不跟着师尊过?来凑这热闹了。”
说着话,她摸出一小瓶不知什么丹药,往手心里拍了几颗,问道?:“你们要不要?”
柳姒衣捏过?来吃了一颗,嚼着味道?有些甜,方问道?:“这是什么?”
景应愿扶额。倒也不是怀疑卯桃拿的丹药有问题,只是觉得自家二师姐的心实在?是有些过?于大?了,这一出将?她方才?惊疑不定吓出的寒气?都逼散些许,此刻沐浴在?暖阳下,只觉自己重回了人间。
卯桃啊了一声,显然?也对?柳姒衣有些震惊:“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就吃进嘴里?”
柳姒衣嚼吧嚼吧咽了,闻言坦然?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今日我吃死了自有我师尊往你们山头算账去。且你们丹宗出手都是好东西,我都不必问,不吃白不吃。”
谢辞昭虽对?她这幅做派见怪不怪,可思及不日后便又要重开的鼎夏游学,还?是提醒道?:“不日后又将?开启游学,莫要在?其他宗门面前失了体?面。”
柳姒衣想了想,直白道?:“大?师姐,原来我还?有体?面可以失啊。”
谢辞昭提醒她:“逍遥小楼,晓青溟。”
听?见这个名字,柳姒衣脸上的吊儿郎当瞬间一扫而空。她瞅了几眼谢辞昭,试图模仿大?师姐正直清冷的脸,转身去向景应愿道?:“小师妹,你看我现在?如何?”
景应愿再也忍不住笑了。柳姒衣实在?不适合这样的神情,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自己记忆里的二师姐从来都是唇角弯弯的模样。虽有时显得轻佻,但看上去却十分好骗,绝不是大?师姐这一类型的。
见小师妹的视线挪到?了自己的脸上,谢辞昭慌忙别开眼睛,假装自己方才?没在?看她。
都怪小师妹笑得太好看。
谢辞昭将?她那个笑记在?心里,却一时又有些茫然?,不知自己为何要记这些东西。她思索一番,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小师妹好看,自己回去也要对?镜学学小师妹是如何笑的。
景应愿不知她心中所想,但听?她们说了许多次鼎夏游学,此时不免心生好奇:“大?师姐,鼎夏游学到?底是何物,此次我也能参加吗?”
第029章 初得刀法
小师妹有惑, 做师姐的必然要好好解答。
谢辞昭在心中斟酌了一遍词句,恐景应愿不爱听自己长篇大论,便精简道:“鼎夏游学每百年开设一次, 乃是与四海十三州内其他宗门弟子交流切磋的好机会。可入学的弟子名额有限, 每宗只出一到?两名, 且需是筑基初阶至金丹末阶, 超出金丹不予入学。”
见景应愿听得认真, 她有些不忍中断,又道:“游学结束后,便是同样百年举办一次的四海十三?州大比,大比则是限修真未满三?百年者入选, 广纳四海十三?州修士。算着地点?,本届似乎也该轮到在第七州举办了。”
景应愿了然。前世她虽活到了四海十三州大比之前, 却鲜少听过鼎夏游学, 原来是学宫内门与其他宗门弟子方能入选的。想到这一世竟能亲身参与,她不免心生向往。
谢辞昭鲜少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的时?候,景应愿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初见那?天她赠自己琉璃珠时?也?嘱托了许多。可谢辞昭这副模样落在柳姒衣与卯桃眼里便是有悖寻常。卯桃飞快将整瓶丹药往柳姒衣手里一塞:“温神丹,送你了。”
她对柳姒衣偷偷使了个?眼色, 柳姒衣立刻拍出两颗丹药弹向谢辞昭口中,嘴里念念有词:“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谢辞昭一滞,面不改色将那?两粒丹咽了, 随后薅住柳姒衣的后领将她无情拖走:“走了,回去看看你功课精进没有。”
柳姒衣的哀嚎声响彻蓬莱主殿前的上空:“我不要?!大师姐我错了, 我不想挨打啊”
目睹此情此景,景应愿不禁替柳姒衣捏了把汗。卯桃适时?解释道:“无事?, 柳师妹很抗打的。别人需卧床七日?,她卧床一日?便活蹦乱跳了,连丹药都?无需给她吃,尽管放心。”
景应愿有些同情,同时?又有些手痒。她将目光投向谢辞昭身后的古刀,心下惆怅。
不知何时?才能真正痛快地与大师姐打上一场。
卯桃与她们?同行了一阵,想起炉上还有丹药未化,虽有小童侍弄着,却总不放心,便辞别回了丹峰。而谢辞昭哪怕御刀时?也?一路薅着柳姒衣不许她逃,景应愿随行在她们?刀后,三?人便一路这样拉拉扯扯往锻刀峰之巅,师尊的行宫去了。
*
锻刀峰,打刀殿。
看着照旧拦在殿前的那?三?样物什?,景应愿这次没有再拿铁锤,而是倾身拿起那?只青铜色的酒樽一饮而尽。不知何时?,正极力躲避谢辞昭的柳姒衣与不动如山捏着柳姒衣后领的谢辞昭都?沉默地看了过来。
她们?脸色太奇怪,景应愿放下酒樽,疑惑道:“怎么了?”
“那?个?,”柳姒衣迟疑放下手中同样捏着的酒樽,“小师妹啊,你不觉得这酒有股狗血味吗……”
正说着,见景应愿面色依旧如常,她又想拍温神丹塞给小师妹,好在谢辞昭眼疾手快一把将她薅住了。景应愿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感?知出了错误,她嗅了嗅酒樽,捏着自己的酒樽递到?谢辞昭鼻下:“就是寻常酒味啊。”
谢辞昭配合地低头嗅闻,点?点?头。
被薅住的柳姒衣像是明白了什?么,悲愤抬头望向殿内榻上躺着看戏的沈菡之:“师尊!为什?么次次我喝到?的都?是黑狗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