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1 / 1)

涌动的风雷骤然?停滞,圣子足下?的血莲坛亦停止了吟唱,齐齐转头面无表情地望向?了谢辞昭的脸。

春秋两仪刀光芒大盛,劈开了被血光蒙蔽的青天?!

被圣子攥在手心的李微尘察觉到了外界的异动。她艰难地动了动眼珠,圣子大如山丘的手包裹住她,她高高举起自?己未来得及出手的长剑,将其?扎入了自?己的脖颈。

圣子哀嚎一声,松开了手。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祂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光秃秃的手指上生出黑色的小?花,蔓延作芬芳四溢的花林,林间悬挂着无数森森白?骨,“身负愿力之人与身怀仙骨之人……天?阶……”

祂狠狠跺脚,脚下?的血莲坛被踩得细碎,变成如开闸洪水般的血泥大河,冲着三人奔涌而来。血肉被踩碎的声音混合着惨叫与咯咯欢笑灌入她们耳中,芝麻嗅到血腥气,哇地呕吐了出来,这气味像是千年不死亦不活的人尸,她变回小?蛇,恹恹缠绕回了景应愿的腕间。

而景应愿自?方才?开始便觉自?己置身一座空空如也的小?室。

她能感知到芝麻滑腻腻地绕过来,能听见能嗅见,却唯独看不见。是因为缺失一魂一魄的缘故,方才?会在境界更高的圣子面前失去?视觉吗?

景应愿摸索着站起身,满眼都是空茫的白?色,像雪又像天?。

她走了两步,忽然?脊背一痛。

回忆铺天?盖地袭来,将她重新盖住了。她能感觉到有许多人正拉着她的手,背后亦有无数双小?手推着她,一拉一推,有的想?她永远停留在此?处,有的想?催促她快些往前走,她不知该听谁的好,于是顺应本能继续往前走去?。

四周全都是手,都是冰冷的小?手,有更多手附在她的脊背上抠挖,像是想?要抠破她的血肉,将白?骨珍惜地握住。

景应愿越走背上越重,她走了很久,像是走到了万物?的尽头,忽然?撞上了一具软且冷的身体。

她抬起眼睛,面前依旧空无一物?,可她知道自?己面前站着人,正散发着她极其?熟悉的香气。

“你会死的。”

景应愿停下?脚步,听着面前的人用自?己最熟悉的声音冷冰冰道:“即使不被剖骨而死,你往前走,前路通往天?阶,依旧是死路。”

冷如冰霜的手贴上景应愿的脸颊,她听见面前的自?己轻声道:“这些手都是我的,同?时也是你的。她们在所?谓正确的道路上死了千千万万次,稍有不慎踏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我累了,她们之中的一部分也累了。景应愿,你依旧要往前走吗?”

景应愿看着这片纯白?,沉默不语。

“这是属于我们的命运,在天?道之上静静等待降临的命运。无论过程如何曲折,是赢,是输,我们终将殊途同?归,走向?同?一个结局。”

景应愿忽然?道:“我想?知道,先?前我走到最远的地方是何处。”

拦在面前的自?己似乎有一瞬的诧异,却还是解答了自?己的问题:“走到天?阶开启之后。你仙骨犹在,却被献祭,骨血哺养了四海十三州的大地,魂魄不灭不死,看着堕仙杀死了你的家人爱人朋友,你消亡在风也湮灭的万万年后。”

景应愿垂眼盯着白?茫茫的天?地想?了想?,继续向?前走去?。

那?道身影有些着急了:“既然?知晓结局,为何还要走?”

“既然?前后都是死路,我宁愿往前走,”景应愿道,“圣子,你骗了我,你不是我。若你真是我,便应当如我熟悉你般最熟悉我。世间千万个死去?的景应愿见了我,只会用将冷的尸身拼合成马,堆叠成桥,躺在地上变成新开辟的路。我会策马前行,会越过万丈深渊上的独木桥,会走食人的路,只要她是景应愿,只要我是景应愿,我们都会做出一样的抉择。”

在她话音落下?之时,眼前的白?色猝然?消散。

她发觉楚狂正深深插在地上,而自?己半跪在地上,右手拄刀,背上一阵撕裂般地疼痛。鲜血在她身边积作湖泊,景应愿艰难地抬首望去?,只见李微尘喉间插着她的剑,生死未卜,谢辞昭正提刀斩下?圣子的头颅。

见景应愿醒了,圣子嘲讽地笑了两声。笑声之下?,她脊背上的血肉层层开裂,深可见骨。

“晚了,景应愿,你还是晚了一步,”祂掐住李微尘的脖颈,头颅被砍得偏离向?一边,露出内里?的空洞,祂歪着头看向?景应愿,温柔道,“我,要取你的仙骨。”

仙骨,又是仙骨。这两个字跟她绑在一起,仿佛连体婴儿不分你我。她在这些东西眼中还算是人吗,还是一煲鲜美的骨汤,谁来抢夺便能给谁咀嚼食用?

景应愿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古怪与异样。

她看着被斩断一半头颅却仍然?不死的圣子,停滞片刻,忽然?笑了一声,道:“难怪如此?,原来是这样”

说罢,景应愿的手指深入背后滚烫粘连的血肉之中,她无视可怕的触感与灼热温度,握紧了那?根人人趋之若鹜的骨头,睁着眼睛往外一扯!

血如珠帘迸裂满地。

仙骨为柄,血肉为刃。她没有丝毫犹豫,手持着暗红闪亮如楚狂的骨刀踏云而上,接着谢辞昭砍出的那?道深深豁口高高举起刀刃,彻底斩下?了圣子的头颅!

真实的痛觉扑面而来。景应愿的眼眸中倒映出圣子飞在半空,从?不可置信到惶恐骇然?的脸。

祂没有五官没有表情,可她知晓祂终于害怕了。恐惧的气味是冰冷酸腐的,她直视着圣子,轻声道:“玩够了吗?”

幻境迸裂,圣子硕大的头颅掉在地上闷响一声,留下?一地腥臭的腐血。

景应愿垂眸再看,手中并不是什么仙骨幻化成的长刀,而是陪伴她已久的楚狂。背上虽然?有伤,可骨头却依旧好端端地待在体内。方才?见到的生死不知的李微尘正坐在地上喘气,她四肢受了很重的伤,喉间并未见到伤痕

而大师姐正缓缓收刀,朝这边走来,向?自?己伸出了手。

“还好吗?”她道,“祂在血莲花出现时便设了用于迷惑的幻境功法。毗伽门这门功法很厉害,可暂时将祂与我们通感,若不下?定决心在幻境中伤己,便难以脱身。”

谢辞昭看了看景应愿手中带血的长刀,又看了看她背上洇血的伤痕:“你方才?干什么了?”

景应愿摇头,借着大师姐的手站了起来。她们都受了重伤,还好修为并未倒退,二人各走一边,将李微尘扶了起来,往公孙乐琅她们的方向?走去?。

“剖了个骨头,”景应愿回眸看了一眼圣子逐渐消散的本体身躯,这里?很快会只剩下?一滩恶臭的污水,“祂不是想?要吗,送祂了。”

大乘期大能身死,天?际降下?一道如山峦般巨硕的闪电,如同?警示般劈在景应愿与谢辞昭身后。景应愿再度感知到了透过雷光凝视自?己的眼睛,但她没有回头去?看,只是拖着身躯一步一个血脚印地往前走。

风雷交动中,她道:“大师姐,这是我们杀的第一个大能。”

谢辞昭嗯了一声,静静等待着景应愿接下?来的话。

“如若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是天?神?呢?”

“只要你拔刀,我会永远与你并肩站在一起,”谢辞昭认真道,“生死都走过了,还会怕鬼神?吗?”

她们从?二人肩上接过重伤的李微尘,柳姒衣刚想?掏丹药出来给大师姐和小?师妹,便见小?师妹忽然?旁若无人地抱住了大师姐。

谢辞昭身上都是血渍,她埋头在她温热的颈间,偏头飞快地亲了一下?那?张曾冷若冰霜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