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应愿听着宫主的?讲述,从她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些许蛛丝马迹:“那仙界便?不管堕仙了?”
明鸢摇头:“这我就不知晓了。不过?千万年的?积压下,堕仙的?数量应当是愈来愈多,想必天道管起来也十分?麻烦。”
景应愿见再问不出别的?什么,便?从袖中?拿出那支原属于明鸢的?彤管笔:“前辈可曾见过?此物?”
不曾想明鸢见到这支朱红色的?笔,忽然啊了一声?,诧异道:“你也有这样的?彤管笔呀。”
眼见明鸢与?故苔的?神色都?有些奇怪,景应愿不太明白什么意思,便?道:“这笔有什么用处么?”
明鸢笑了出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是有人很心悦你,才会送你这样的?定情信物吧。”
看着明鸢无忧无虑的?笑容,故苔忍不住垂下了脸。她知晓谢灵师送过?二?师姐许多这样的?小?东西,不用猜便?知晓景应愿手中?的?笔是从何?处来的?。她敛下眼睫,心中?升起些许希望
说?不定大师姐还会回来。
谁也没有亲眼看过?她死时的?模样,她不会信,二?师姐也绝不会真的?相信。
景应愿拿着那支笔,辞别了明鸢与?故苔。在宫主一声?声?“常来此处玩”中?,她几乎逃也似地脱出了这处芥子境,手中?的?彤管笔亦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与?重量。在脱出芥子境后的?那一瞬,她看见自己与?师尊沉默着相对而立。
桃花依旧开得好,可终究不如昔年。
*
与?此同时,第十二?州,毗伽门。
庄严的?宫殿外环抱着数座连绵不断的?雪山,日光直将山峦与?宫殿染作金黄色,有钟声?自最高的?那座雪山顶部响起,惊起山下奔腾不息的?河流中?捕鱼的?一众鹰鸟。
白衣白裤的?少年捧着莲花蜡烛,虔诚地跪拜在殿外。她对着殿内供奉的?圣子金身一叩首,对着圣女?像二?叩首。做完这一切后,她习惯性地将蜡烛放在神台之上,从袖中?拿出一柄闪闪的?弯刀割向手腕
就在刀锋即将划破伤痕累累皮肤的?瞬间,山峦之上的?钟声?忽然不响了。
她惊诧地回首望去,天边降下如同鸦羽般的?怪人,为首者墨发金眸,正往殿内走来。
少年有些惊慌无措,她拘谨地站起身,望向殿中?严阵以待的?几位教众。然而她原本以为的?冲突并没有发生,走进殿中?的?女?人只是微微掸了掸指尖,像是拂去什么灰尘般,殿内除却她以外的?人便?都?瞬间化?为了一滩污血。
她有些恐惧,以为自己也会必死无疑,却见那金眸的?女?人对着自己身后抬手,那尊摆放在大殿内吃尽千年香火的?神像忽然崩裂成千万块碎片!
做完这一切后,那人望向神色紧张的?少年,轻声?道:“你也叫格桑花吗?”
她愣住了,不太明白此人的?意思。
“格桑花不该开在神殿里,该开在山下,”谛颐道,“下山回家去吧。”
第145章 试药之人
谛颐随手?拨了几?个魔族, 让她们陪同着殿内的少年们下山去,自己却毫不犹豫地往更香更幽深的殿内走?去。
她每迈出一步,这座大殿便分离解析一寸, 周遭纯金的墙壁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撑开, 瞬间变成了几?片薄薄的金纸。这条路谛颐越走?越宽, 直到她听见身后传来的警告与怒喝声, 这才转回头去。
出乎意料的, 被追逐着赶来的魔族们包围住的竟然是个持剑的乌发女人,脸色雪白,衬得眉心那点小小的红痣更加鲜艳。
此人并不是毗伽门内的人。谛颐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便听后者开口道:“想必您就?是魔主了, 我是蓬莱学宫剑宗宗主玉自怜。”
她像是刚从很远的地方匆匆赶来,眉间噙着雪一样?浅淡的愁绪:“我听辞昭说您在这里。敢问您可曾看见过一位约莫渡劫修为, 身体畸形的男修?他似乎与毗伽门勾结, 应当会赶来此处……”
是蓬莱学宫的人。听见辞昭这两个字,谛颐的神色微微松动了些。她转回身,示意玉自怜跟上来:“不曾。或许他已?经进去找到了圣子,若你着急,便同我一起。”
玉自怜自然没有?推拒。她虽然拖着病体, 但到底是渡劫大圆满的修为,只是不知为何近年隐隐有?往下滑落的趋势。她并不在意,也并未将此事与沈菡之她们说,只是与袖中那小纸人相处的时间愈发长了。
此时她着急寻找离垢, 便同谛颐一并往殿内深处走?去。
毗伽门隔绝外?世已?久,这次结界被谛颐强行攻破方才露出本来面?目, 玉自怜越往深处走?神色越凝重,方才还圣洁宏大的大殿早已?消失在身后, 改换在她们面?前的是一条开满白色莲花的小道。
花下是深深的淤泥,玉自怜看见泥中挣扎着伸出来的残肢断手?,白森森的颅骨内撑满湿泥,眼眶里呈现出五彩斑斓的光晕。未腐烂干净的尸身被绞碎成小块,她几?乎能?看见人皮肤的纹理
这里埋葬的都是毗伽门年少的圣女与牲男。
谛颐走?在前面?,面?不改色地踩过白色莲花。玉自怜跟在她身后,被踩过的花瓣边缘流出了恶臭的脓血。她跟在谛颐身后,她们每走?过一朵便燃烧一朵,直到整个甬道都冲起滔天火焰,将埋在这里的一切都烧作灰烬,火焰还仍然熊熊不息。
这样?的火将持续燃烧七七四十九日,以哀悼无辜的灵魂。
走?至尽头,这里空无一物,天地皆是纯白色,只有?一团半透明的人影静静飘浮在半空中。玉自怜是第?一次见到圣子,她探知不到祂的修为,心中一凛,随时准备拔剑与其相战。她指尖刚凝起一点灵力,便被谛颐拦下了。
“这不是祂的本体,”谛颐冷声道,“只是一点残存下的意识。祂跑了。”
听见这话,圣子微微笑着转过身来。
说是转过身,其实祂变得更加浅淡,前后都只是一团模糊不清的影子,分辨不清面?目。听见谛颐的话,祂似乎轻轻地笑了一声。
“你不要你的教众了么,”玉自怜质疑道,“毗伽门这样?多年的心血即将消失,你难道不可惜?”
“这些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圣子的语气逐渐变得狂热起来:“我要的是打开天阶,在这里千年,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打开天阶的那一天……届时整个人间会为我们所有?,在方寸之地拥挤了万万年的罪魂将会拥有?新的净土!毗伽门从来都不重要,人间会成为我们新的净土!”
“说的什么东西?,”谛颐听祂颠三倒四地重复一样?的话,抬手?便将这团雾气揉碎了,“根本听不懂。”
原本透明的雾气化作血雾直直向下喷洒,玉自怜与谛颐皆是飞身退了几?步。就?在这时,她们忽然听见来时的那条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看清来人,玉自怜瞳孔一缩。
那些血雾尽数喷洒在了崇霭那张已?然扭曲畸形的脸上。本该是眼睛的地方被一种奇怪的肉瘤取代,原本那副晴朗端正的皮囊被内里的东西?撑得不成样?子,此时皮肤之下还有?扭动挣扎着的肿块想要破开肌肤冲出。
血雾腐蚀了崇霭的脸,他愣了一瞬,似乎还沉浸在圣子消失的震惊中,迟了几?瞬方才抓着自己的脸皮痛叫起来。第?一魔使紧紧追在他身后,见谛颐回身望来,连忙俯身请罪:“是属下不力,让此人冲了进来”
她话还没有?说完,便见一直在谛颐身后不出声的玉自怜忽然冲上前去。她一剑砍在崇霭的脊背上,炸开一片腥红血肉。崇霭很快反应过来,拖着身躯冲上前去,他左手?握拳,周遭的灵力与空气像是被凭空抽走?般变得骤然稀薄起来。
眼见着一场交战即将开始,谛颐对着崇霭的后背画了一道简单的铭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