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谎,我爱的人不会抛弃我,”谢辞昭道,“我小师妹就?跟着?我来魔域了?。”
说?到这?里,妖皇竟然从她那张冰雪不容的脸上看出些许骄傲。他内心一阵崩溃,都到这?时候了?,谁管你师妹来不来啊!
“我作证,”景应愿火上浇油道,“我就?是她师妹。”
说?罢这?句话,她手上灵力骤然亮起,竟是在持刀的空余布出了?一张如?同阵法般的巨网,将?他的后路堵死!
化神期大圆满修为虽不如?他,可她们的追截到底是为妖皇制造了?阻碍。就?在妖皇用尾尖扫去灵力网的瞬间,第?三只魔出现了?。
他瞳孔一缩,惊怒道:“谛颐,是你!”
眸色赤金的魔龙踏出一步,魔气萦绕,甚至扭曲了?周围的砖石与土地,被吞噬入她周身的魔气之中,彻底成为她的一部分。
大魔与大魔之间的厮杀,唯有将?对方彻底挫骨扬灰,化为齑粉方能停止!
妖城已被魔族大军踏平,谛颐侧过脸,遍布杀意与力量,已然龙化至一半的脸庞在这?个角度之下竟然变得有些柔和。她对着?身前浴血持刀的两只幼崽轻声?道:“到娘亲身后去。”
就?在谢辞昭与景应愿站至她身后的一瞬间,龙翼乍然生出,如?同遮天蔽日的乌云覆盖住了?她们的头顶!妖皇心知已是毫无退路的死战,亦将?真身膨大至数十倍,浑身皮毛如?同钢针般悚然立起,嚎叫着?朝魔龙冲了?过去!
大能打架,殃及千里。
几乎瞬间,她身后的景应愿与谢辞昭便被骤然炸裂开的气浪推开,她们在风浪中紧紧牵住了?对方的手,抬眸便见魔龙的赤红色魔气掩盖了?她们目之所?及的所?有范围。
谛颐于混沌中伸出龙爪,巨爪撕裂空气的同时也撕裂去了?妖皇的一条狐尾。他痛得嚎叫起来,释出用以抵抗的魔力在谛颐面前简直堪称脆弱。
她的修为又精进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双目赤红,剩余的三条尾巴在身后直直耸立起来,“我不甘心!”
飞身至天际的魔龙发出的怒喝足以撼摇天地,她抬爪便召来堪与自身魔力匹敌的风浪,呼啸着?往妖皇的身上疾击而去!妖皇勾勒出的气盾于瞬间被溃碎,他半截身子都因此?毁去,一时无法再生,只得拖曳着?剩余的残肢与狐尾退远。
谛颐身上的龙鳞亦有损伤,此?时背上正渗着?淋漓的血液。她看着?眸中逐渐浮现惊恐之色的妖皇,步步逼近,灼热的魔焰舐过地上不知是谁滚落的血液,燃烧得更加炽烈。
妖皇手足具断,还剩三条尾巴在地上支撑着?挪远。肢体再生需要时间,他拼命压抑住内心的恐惧,想?要拖缓谛颐杀他的时间,为自己谋取到一线生机,于是蛊惑道:“难道你就?不想?彻底长生,不想?飞升上界做神仙?待圣子找到人间的大圣女,天阶就?会开,届时我”
“我不想?飞升。”
那三条狐尾一并被龙爪狠狠扯下,谛颐的龙身上溅满鲜血,当真像阎罗深渊中攀爬来索命的恶龙。那只巨大的龙爪将?狐尾抓在手心,瞬间碾碎成了?烟花似的血雾。妖皇瞬间变成了?一只普通的无尾红狐,它痛得满地打滚,发出如?婴孩般的叫声?,一双眼睛却始终怨毒地盯着?谛颐。
“你不想?飞升,我不信!”他尖声?道,“魔域没有人不想?飞升,没有人想?死!”
谛颐抬起爪,将?他身上的皮毛剥落,露出红狐的心脏。
那颗心脏仍在跳动,周遭包裹着?一圈赤红色的灵力,简直像是一颗浑圆的红色琉璃球。谛颐没有再给他喘息的机会,直接将?他的心挖了?出来,对妖皇扭曲的面目置之不理?,也不再搭理?他解释自己为何?不飞升,而是转而对着?身后包裹住一切的重重黑雾道:“你们俩过来。”
她托着?那颗晶莹剔透的球,这?样珍贵,几乎没有人不想?得到的妖族之心对于她而言仿佛人界菜市的猪肉。
见景应愿与谢辞昭来了?,她将?面前的狐心用利爪一切两半,用魔力凝练出两颗极小极剔透的火色珠子:“拿着?融了?吧。这?东西罕见,杂质已经剔去了?,留下的是他的毕生魔力,有助你们的修为。”
景应愿看了?看那颗珠子,有些犹豫。历经先前的奇遇,在深红秘境之中一瞬十年,出境即是化神大圆满。思及飞升,她有些担忧,可回修真界治邪祟与那群作壁上观的老东西时还需要武力压制,此?时此?刻,她自认没有拒绝的权利。
大师姐亦停下动作,那粒火珠托在她掌心,像是一滴红色的泪水。
花树的风吹不到酆都,若再失去一次大师姐,她不会再有下一次重来的机会。
景应愿不再犹豫,用灵力托起那颗珠子,悬浮于半空。霎时,炙热的红光将?她整个沐浴在其中!
她对破境早有经验,更何?况此?时谛颐娘亲与诸位魔使还在,她自己亦有一担之力,于是快速坐下,开始捏诀在心清心打坐。
飞速运转的灵力使她耳旁轰鸣,景应愿开始听不见天边渐响的雷声?,也感知不到丝毫痛楚,而是陷入了?一段奇怪的梦中。
梦中她跋涉过荒芜的山丘,走?过苍凉古道,最终来到一座十分熟悉的城镇。一轮血月悬挂半空,竟然又是酆都。
黑白无常走?在她身前,景应愿随着?亡魂们一同前行,路过忘川河时,特意偏头看了?一眼,发现那身着?白衣的女子还在。就?在走?过河边的当口,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间,那白衣人忽然抬了?起头
景应愿惊异地站在原地,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崇离垢。
她的白衣底下空荡荡的,似乎缺失了?一部分血肉。可她并不在乎这?个,只是固执地在河边游荡,任由河水滚滚流淌,倒映出她破碎的影子。
景应愿想?过去,可白无常推着?她,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进了?酆都城内。
此?处与人间有几分相像,又格外死气沉沉。城中有血色的花树,在如?钩般的月色下开得很好,景应愿闻见花香,又闻见血臭。她再度跟着?游魂来到了?城中,此?处很热闹,黑白无常忽然放开了?对她的钳制,她像一尾鱼一样钻进人群,顺着?冰冷的缝隙一路往前挤,又听见了?熟悉的骂声?
密密麻麻的人头挤在她前方,她听见自己嗓音发紧:“此?处关押着?的,可是那个永世不得超生的魔君?”
随着?她的声?音响起,这?一刹那,亡魂群如?泡影般散去,天地空白,只留下她与笼中关着?的那个伤痕累累的亡魂。
她遍体鳞伤,看模样是人族,可脸上却残留着?未褪去的银蓝色鳞片。此?人死时一定是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死去的,不知蒙受过多少非人的痛苦,才让此?时的亡身异常得可怖。
听见有人走?来,笼中人的手抓在亡笼之上。她墨发披散,浑身黑衣被血浸透,正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酆都有风吹过,万千血色花树在这?一刻骤然齐齐绽放。
花瓣擦过景应愿的侧脸,四下飘散,飞入笼中,那只遍布血迹的修长手掌伸出亡笼,将?一片血色小花轻轻拈住了?。
她抬起头,在看清景应愿的瞬间,眼中流露出如?星河般的神采
她是谢辞昭。
景应愿如?同被定在原地般动弹不得,巨大的惊恐与悲伤使她想?要流泪,这?具已然修炼数年的身躯竟变得如?同凡人般脆弱。她踉跄着?过去,几乎是拖着?身躯前行,用自己也毫无温度的手握住了?大师姐那只伸出亡笼满是血痕的手。
她能感觉到大师姐的手忽然一僵。眼泪不知是何?时流下的,滴在她们相握的手上,泪有温度,她怕泪水灼痛谢辞昭几乎没有一块好肉的皮肤,更怕自己的触碰弄痛了?她。她想?要松开手,可谢辞昭却不放,眼神中甚至带上笑意,像是找到了?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景……应愿,”她明明那么痛,那么苍白,却竟然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我找了?你很多很多年,你……你还好吗,这?一次,是寿正终寝吗?”
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景应愿如?遭雷击。
她不自觉地攥紧了?谢辞昭的手,第?一次露出了?惊惧的神色:“大师姐,你在说?什么?这?一次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