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樱容在她怀里将眼泪尽数擦尽了,方才抬起头?来。
她打量着五年不见的皇姐,这才发现姐姐身上竟然负了伤,甚至伤势不轻。若换作五年前的樱容,她无能?为力?,只?能?拭泪替姐姐换伤药。可如今她已?经是站稳脚跟的帝王,于是脸上自然而然显现出压抑不住的怒意。
景樱容握住景应愿的手,眉眼染上戾气:“是谁伤了姐姐?我替姐姐报仇!”
“……此?事说来话长,”景应愿抬手叫来已?经幻回人形,有些无措地站在身后的大师姐,“我只?能?在此?停歇一日,次日天亮便要走,一走不知是何时候才能?回来。走,换个地方说话。”
景樱容诧异于姐姐的仓促,可见她身后几?个穿着奇异,不似本土打扮的怪人,便识趣地闭嘴将她们带至了自己的营帐之中,顺便吩咐戚兰池寻军医带些伤药过来。
待至帐中,景樱容打量了一眼谢辞昭,显然有些弄不清这紧紧粘着自己姐姐的人是什么路数,本能?露出些许敌意。
景应愿见谢辞昭垂眸拘谨,便主动介绍道:“这是我的大师姐,也是我未来的道侣,你唤她谢姐姐就是了。”
哦,原来是姐姐的大师姐……等等,不对,道侣?什么道侣!
景樱容霍然站了起身,打翻了桌上滚烫的茶水。她下意识道:“姐姐,你”
与她一样反应的还有跟着进来,也不坐桌椅,只?幻作人形坐在地上的那几?个魔族。
玄踏雪喵一嗓子叫了出声:“什么道侣!少主,原来这就是少主夫人吗?喵喵参见少主夫人!”
她自诩很有眼力?见,变作人形后是着黑衣白靴的猫眼少年模样,见那几?只?花枝招展的白狐青鸟还傻愣在原地,便一爪将她们全都掀翻了。
“还不快点参见少主夫人喵!”
景应愿道:“……参见得很好,下次不要参见了。”
她随手点了一只?青鸟和白狐出去,让她们走远些放哨,如有追兵随时禀报。见景樱容还是一脸复杂地与谢辞昭对视,她打圆场道:“家常下次再拉,樱容,你先说说金阙如今的情况。”
虽然已?为人皇,但景樱容在姐姐面前仍旧保持着从前的乖巧。
她暗暗剜了一眼那个看起来就靠不住的大师姐,飞速道:“金阙自一年多前开始肆虐一种?看不见的怪物,好生啖人肉。民?间将其称作鬼,在地方折子上奏后,我便在民?间四处寻找可看见鬼怪的能?人异士杀鬼。但能?为金阙所用的人手有限,且这种?鬼异常难杀,到如今已?在我金阙疆土约莫杀了数万百姓,导致无数百姓有田不种?,有货不售,都躲在家中。久而久之民?不聊生,现今已?有许多百姓或饿死?,或被杀,或流离失所”
顿了顿,景樱容沉重道:“姐姐,我能?看见那些邪物,它们似乎对我的肉格外渴求。”
景应愿下意识抓紧了樱容的双手,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樱容今世?为皇,哪怕先前在地府见过她后世?投胎仍是帝王,说不定真?与金龙有什么渊源,这才让这些邪祟对樱容产生兴趣。
听见金阙如今情况已?然很不乐观,她道:“你为何不派人去蓬莱找姐姐?”
景樱容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发往蓬莱的信件无一有回音,信使也在半途失踪或死?尽,姐姐,你没?收到过我的信么?”
“没?有,”景应愿斩钉截铁,“若真?有书信发来,留守在学宫内的师姐妹定然会将此?事告知于我。”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信件在半途就被截落了,根本不曾发至蓬莱过!
景应愿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道:“我想想办法……姐姐今日之后必须要走,是无法留在金阙的,若我强留于此?,恐怕会为金阙招来祸端。”
景樱容自见面时便反复听见这今日之后必须要走的说辞,此?时再看姐姐身上的道道新伤,不由蹙起眉问道:“姐姐,这究竟是”
景应愿拣着重要的将前情简略说与她听了,景樱容听得眼眶发红,忽然拾起长剑便指向谢辞昭,怒道:“你既为我皇姐道侣,为何还要连累与她,害得她受了这样多的伤,你知不知道我姐姐不是泥人,也是会疼的!”
谢辞昭垂下眼睛,轻声道:“是我对不住应愿。若你生气,拿剑砍我便是。”
景樱容怒极:“你以为我不敢是么!”
景应愿面色一肃,训诫道:“好了,樱容。”
景樱容睨了谢辞昭一眼,故意道:“皇姐,若她对你不好,你就回金阙。我看镇北小将军还对您念念不忘,就是那个儿时爬上树给你摘桂花的老将军的女儿。还有大学士之女,听闻她房内都是写?给姐姐的情诗,还有……”
眼见谢辞昭的头?越垂越低,景应愿顺毛似地轻轻摸了摸大师姐的背,道:“好了,都是做国君的人了,不要闹别?扭。我们一家人先坐下吃些东西,然后计议金阙邪祟的事情。”
她们这边正说着,方才被差遣去盯梢的白狐忽然慌慌张张地跑回来了。她跑得显出了本体?,惊慌道:“少主,不好,追兵来了!”
她话音刚落,便被人拎着颈子提溜了起来。
有人掀开帘帐,景樱容连忙拔剑护在姐姐身前,警惕地望向来人
只?见那人眉眼稚秀,一身苏梅色的衣衫上染了些血渍,手中却没?有武器。跟着进来的人着紫衣,手中还拖着个半死?不活的蓝衣少年,黄衣负剑的高马尾少年抬着担架的另一边,嘴里抱怨道:“应愿你跑那么快干什么,追死?我了,我都喘不过气……哎哟,这谁的水?让我先喝点。”
公孙乐琅瞥见谢辞昭低眉乖巧坐在小马扎上,瞪大眼睛:“谢督学,你不是条龙么,怎么又变回人了?”
景应愿道:“你们……”
“其余追兵被分散开了,我让她们往南边走,”金陵月轻声道,“我们还能?在此?处待约莫一天。”
见墙角缩着的那团黑色毛球一副见了鬼般的神情,晓青溟道:“我跟我师尊打过眼色了,我们追过来也就是做做样子,沈仙尊那边有我们师尊呢,应愿你们就放心吧,这边无事的。”
“你们莫要落人口实,说是与魔族勾结,”谢辞昭道,“你们就不怕我吗?”
晓青溟呵呵两声,自己找了个马扎坐下了:“不就是条龙么?以前修真?界那帮老不死?的还说我们逍遥小楼修双修心法是淫.魔所为呢,也没?见他们来杀我师尊啊。”
“什么时候开饭?”金陵月道,“我饿了。”
正说着话,外面又钻进来一个体?格壮硕的少年。她擦了把汗,控诉道:“你们跑那么快干什么?”
景樱容被这群忽然挤进营帐里的人弄得一愣一愣的,见又有人进来,她默默道:“你又是哪位?”
“哦,我是个散修,四海为家,反正来都来了看看金阙适不适合我定居,”赵展颜道,“你和应愿道友长得很像嘛,你修什么的?”
修什么?
景樱容木着脸:“……我什么也不修。”
景应愿被她们弄得又感?动又哭笑不得,一时间紧绷着的心神也放松几?分,便道:“既然人多,便打锅子吃吧。这位是我妹妹樱容,如今金阙的国君,你们在此?处行动跟她打过招呼即可。”
景樱容被挤到她们中间,左侧是景应愿,右侧是姐姐那个讨人厌的道侣,无奈喊人赶快将锅子烫热了呈上来吃。她听着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跟姐姐讨论她们修真?界如今的情报,为她出谋划策,又有些伤感?,姐姐不再是自己一人的了。
景应愿敏锐察觉到了樱容的情绪,忽然道:“我看过除却第七州外其他州落仙尊们的态度,他们是不打算治理?人间的邪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