骰千千道:“我欠你一个恩情?,来日我会还恩的。”
“我叫明鸢,”她温声道,“你脾气有些像我的一位故人……所?以不用还恩。”
骰千千似懂非懂。她靠着明鸢给的这只镯子顺利学会了家?中造梦的秘法,以美梦换灵力,再也不至于饿着肚子满大街偷旁人的钱袋了。如此跌跌撞撞走?了百年?,又在某个秘境中得了只内有乾坤的骰子,她将多出来的灵力都投入骰中去,城内的一砖一瓦都是她以灵力凝筑出来的,可谓费尽心血。
曾经的家?族早已随着时间?覆灭在了修真界宗门世家?的更迭里,六骰赌城却屹立不倒三百年?。只要?世间?仍有人耽于真实的美梦,骰千千便能继续将灵力存储在手镯之中。
而如今,她等了数百年?要?还的恩情?终于在今天等到,可昔日精心构筑出的赌坊却毁于一旦
骰千千有些挫败地搓了搓脸,挥挥手道:“去去去,带着那个男修,赶紧给我滚出去。”
城内最大的赌坊毁了,少不得又要?废许多灵力去修。骰千千一边肉疼一边准备从镯中抽些积攒的灵力重新将赌坊筑起来,在心中骂了一万句这些死孩子,却只能自认倒霉。
谁让她们是明鸢的学生呢,骰千千在心中叹息。还能怎样,只能忍了,下?次绕开这些修真界的小辈走?,惹不起总躲得起。
正当她抽出第?一缕灵力时,手中却忽然被塞了一抹冰冰凉,软塌塌的东西。
骰千千吓得想甩手:“做什么,我不要?你那条蛇,拿来没?用处还白耗我灵力!”
景应愿手中拿着一株平平无奇的兰草,又往她手上递了递:“这个给您。”
其余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可谢辞昭却与柳姒衣对视一眼,都认出了这是当初拜师礼时从崇长老手里薅来的好东西。这株兰草当时被劫雷劈过一遭,品阶掉了些,也无法再从他人手中掠取灵力了,变得相对温和了许多,是个不输明鸢那只翡翠镯的好物件。
阴差阳错的,这兰草送给骰千千倒是正好。
景应愿托着这株可存储海量灵力的兰草,往里注了许多进?去。见状,一旁的柳姒衣她们都接过来往里倾注灵力,谢辞昭看了看碎成渣滓的赌坊,虽不喜赌坊做派,却很?有些歉意,也主动往里注了一道。
骰千千看着她们的举动,心中怪不是滋味。
她一世鲜少被人善待过,仅有的善意又都来自蓬莱学宫,这样一恩一债环环相扣,真不知道要?扣到何?时去。景应愿见她别扭不肯接,便道:“这是赔礼,不光能修好您的这间?赌坊,还能再多添上几座。”
“……这份礼太重,”骰千千道,“我不喜欢欠人恩情?,如果?你执意要?将这东西给我,我便请你们入一趟梦吧。”
景应愿想起那如同尸体般遍地乱躺的修士,下?意识拒绝:“还是不了。”
“入梦是我旧时母族的秘法,对人无害,”她解释道,“进?入梦境,你会看见内心最心心念念的东西,或是刻在识海深处,自己却全然忘却的往事。这对修士而言能极好地规避自己不知晓的心魔,若你沉湎其中也不必担心,我会将你唤醒。”
说罢,骰千千再度望向谢辞昭。
凭借着往日行走?四海十三州的经验,她总觉得这孩子身上有几分说不出来的古怪与迷茫。想到这里,她道:“若你有未知未解之事,可入梦一探。或许能在梦境中找到真因。”
谢辞昭本想拒绝,听了这话又有些犹豫。柳姒衣看出她的犹疑,伸手将她与景应愿一推,直接道:“你们去便好了,我们在外看着,保证不会出事的。”
其余几人皆点?了点?头。她们都是在修真界中长大的孩子,对前尘往事或是得见内心真实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不如在外守着时刻警惕情?况。雪千重笑眯眯地对着景应愿挥挥手:“应愿,去看看吧。”
秘境、幻境与梦境,看似相似,其实区别十分大。前两者景应愿都去过,只有这梦境是前世今生第?一次体验,不免也有几分好奇。她拂开身下?的灰尘,默默与谢辞昭肩并肩躺下?,屏息道:“开始吧。”
她闭上眼睛,耳畔只听得骰千千模糊的声音:“地上多脏,其实你坐着也能入梦的……”
第069章 梦中之人
谢辞昭睁开双眼。
相传数百年前四海十三州曾有某家颇擅此造梦术法?。所谓梦境, 与幻境秘境二者?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所见之物皆为真实。无论是遗忘的回忆还是最真挚的欲望,都能在梦境中得?以窥见。
可现今是怎么回事?谢辞昭鲜少地感到有些迷茫,她环顾了一圈四周, 只能看见一片温润的粉白色
这东西宛如一口?锅将她罩在里面, 她感到有种久违的舒适与安全将她笼罩起来, 谢辞昭眨眨眼睛, 试探性地伸手触碰这圈粉白色的东西……
是硬的?
就在她茫然的时候, 忽然听见身旁有道妩媚的女声响起,那人恭敬道:“尊主,要将她抱过来看看么?”
她话音刚落,不?远处被称作尊主的人也?跟着说话了。
这位尊主的声音有些冷漠, 又有些身居高位所特?有的漫不?经心。她懒声吩咐道:“你就放着吧,没那么容易死的。”
听见这话, 谢辞昭有些谨慎, 想知道说话的人究竟是谁。可无论?她如何扒着这层硬东西,想要往外张望,可始终都是无用功。
她感到自己正在摇晃,似乎有人隔着东西将自己抱了起来。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似乎有些惊讶, 震惊道:“尊主,她在里面动!真不?愧是尊主,竟然能生这么大一个,还这么生龙活虎, 您以往的子嗣都是这样大个的么?”
被称作尊主的那个人啧了一声:“这我哪里知道?再管不?住你的嘴问这些蠢问题就给?我滚到九阎河里面去?种番薯。”
她话音刚落,世界瞬间清净了。原本将自己抱起来的那个人好像已经退了出去?, 谢辞昭屏息等待了几?瞬,忽然又听见了一道缓缓向自己走?过来的脚步声。
有人将自己重新?抱在怀里。
她的怀抱热热暖暖的, 谢辞昭几?乎能听见对方紧贴着自己的沉重有力的心跳声。躺在这个人的怀里,她竟然产生了几?分困意。只听那个被称作尊主的女子似乎隔着那层东西摸了摸自己,自言自语道:“真的好大个……该不?会哪里不?正常吧?”
在那个人乱七八糟的歌声与猛烈摇晃里,谢辞昭再也?抵挡不?住困意,在梦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
谢辞昭再度睁开眼睛。
她是被吵醒的。铺天盖地的议论?声挤满了她的耳朵,吵得?她头疼欲裂。谢辞昭看了一圈周围,眼前的地方极为熟悉,正是她来过许多次的蓬莱主殿。无数人挤在殿门前,还有人争先恐后地往里挤,视线全都对准了她们这边。
师尊与姒衣也?在。
沈菡之手中的月侯刀已经出鞘,她护在柳姒衣身前,神情愠怒,而柳姒衣则浑身是血,仿佛身受重伤,只凭着一口?气没有倒下去?。而自己此时正与师尊一同?并肩而立,春秋两仪刀的刀尖上一滴血珠落在地板上,在谢辞昭心头溅起心惊肉跳的回音
啪嗒。
司羡檀的血从她削尖的下巴上滴落。
她满头满脸的血,看起来并不?比柳姒衣好上多少。一旁的玉自怜神色惨白,紧紧扶住了几?欲软倒下来的司羡檀,还未弄懂她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再问你一次,”柳姒衣忽然开口?质问,声音阴沉,“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