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不对我透露半分身世,我也从未询问过他。”
石亨当夜娘是怕丢了命,在这里辩白。
可这种动摇国本的事不容任何的错漏。
大明刚经外族入侵的危机,已承受不起任何政治内斗。
“本侯可怜你心善,便让你死个明白吧。”他呷了口茶,叫人把夜娘捆好,挥退了两侧的侍卫。随后缓缓开口道:“那封信乃太上皇传位密诏。”
他字字轻声,却无一不若雷霆震耳。
宫廷机密被石亨轻易抛出,仅出于他一时的怜悯。若不是牵涉政事,他对夜娘的兴趣将不止于此。或许更厌恶,或许更欢喜。
“密诏写下的时间是八月底,在当今圣上登基之前。也就是说,在太上皇还是大明之主的时候,他将自己的皇位传给了皇长子,而自己的弟弟却密而不发,趁国难夺下了他的江山。这封信变成了圣上篡逆的罪证,圣上只有三个选择――一,退位,将皇位传给皇太子朱见深;二,硬着头皮坐下去,名不正言不顺,日后不免落下话柄,被有心人戳脊梁骨;三、根本就没有这封传位诏书,将信书一烧就是空口无凭,除了一两个亲信和皇上,没人能知道这事儿。你觉得,皇上会选择哪个?”
石亨并不是心思缜密之人,以上种种皆是于谦、他和景泰帝,三人在御书房密室合议所得。
夜娘这才知道这封信何等重要,这件事何等凶险。关乎社稷江山,搞不好就是掉脑袋。
那汪澜他是否明知此事凶险,仍拜托她将信送到北京?
似乎读懂了夜娘的心思,石亨侃侃道:“王沂将信给你,而你又恰巧来了紫禁城。不知你珍重的故人是否也珍重你,亦或是将你当作他复仇的工具。”
夜娘默不做语,神色不明。
石亨接着道:
“看来你还不明白,他就是存心要利用你。若本侯猜的没错,这封信他定是拜托你交给太皇太后孙氏,可惜圣上能继位就是孙太后鼎力支持,所以这信就算交给了孙太后也无用。作为王振的走狗,他真是尽心尽力,到死都不忘要替干爹报仇。”
能预料到,这封信若迫使景泰帝退位,那继位的皇太子朱见深,垂帘听政的孙太后和钱太后,定会想办法迎回自己的父亲、儿子、丈夫。届时太上皇归国,朝内拥立过景泰帝的大臣将无一不觉头顶悬刀,王振也会从奸宦佞臣洗脱为衷心为主、身死报国的明仆。
石亨的话和汪澜的嘱托有了出漏,夜娘如坠五里雾中更加不明汪澜的心思。可她渐能确定,以汪澜的聪慧,定知道她会去北京,想办法到紫禁城寻钦天监的高人,那她自会依他的托付,将信送出去。只不过,今天这封信未来得及送出便被女官发现。异途同归,结果和汪澜希望的是一样,信最终给到了石亨,而石亨正在这里咄咄逼人,要除去她。汪澜叮嘱她交信的三人应都站在同一立场,石亨的态度就是其余两人的态度。
交出信,她就会死。
汪澜一定知道。
可他为什么要害她?这个目的绝不止石亨所说不顾她生死,借她为王振复仇那么简单。因为要达到这一目的,这封信需要交给孙太后,而不是石亨等人。
数不清的疑问还有被汪澜算计的痛心使得夜娘的脸色变得难看。她强明理智,木着脸说道:“敢问大人,既然这封信能掀起兴风大浪,能为他干爹复仇,那汪澜为何不直接交出去?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以王党在京城残余的势力,这封信交到孙太后手中应不是难事,可他却选择了携信南逃,至死都未交出。就算是临死托付,他也只拜托我这不懂政事的小女子将信交给您。是的,不是孙太后,而是您、于大人和圣上。”
石亨解答不出,只能断言道:“这莫不是你为开脱而瞎编胡造?”
夜娘抿唇冷笑。石地上的寒意冬衣无法抵御,不停寒透她的身体。她听见窗外北风的呼啸,吹得窗棂咯咯作响像在嘲笑她的天真。
该如何说服自己汪澜是迫不得已?该如何开怀,真情错付兰花无情。
汪澜更深一层的算计,她这个被算计的人明知已坠入陷阱却看不清猎人的诡计,就像被蛛网罗住的飞蝇,越挣扎缚得越紧。
(有的宝子心疼穗宝,放宽心!!!穗宝会崛起的,她是坚强的人。)
(悄摸写在这里。对穗宝来说男人实际不算什么,因为她的人生目标不是谈情说爱。男人和爱情是她生活可有可无的部分,她不会纠结困顿在这种事情,不用担心她情伤难复,因为心怀大爱者不会深陷儿女私情。虽然我写的故事落在po文的俗套里,穗宝将会有很多男人,很多乱七八糟的苦难与巧合,但我希望她能是独特的。笔力不佳,尽力去写。至于被私利利用制造的恶果,穗宝会站在另一角度去讨要偿还。)
第九十六章灵根
“你个悬门的怎么比那济世谷的还热心肠啊。等等,莫不是我记错了,你不是悬门的?……不对啊,昨天我没听错啊。”侧梳着一根长辫的女子有着浓艳的容貌,她额前垂下几缕卷曲刘海,眉心纹着一朵黑祥云,搭配上抹了黑口脂的嘴唇子和一身怪异暴露的衣物,怎么看都是个离经叛道的魔女。
她口中的悬门之人正扛着一女子和她并肩御剑,脸上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样。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当没听见吗?你别忘了,你师父叮嘱你要提携我,照应好我。现在我才问你几个问题你就不耐烦啦?别忘了我什么身份哦。”第五惑耍起家门威风,一手抓着长辫捣乱地往乐丰的脸上一抛。
她乃魔修大派撑天门少门主,她亲爹第五破更是如今的鸿盟主事,极受圣君重用。乐丰一个悬门内门弟子凭什么轻视她?
乐丰忍了又忍。悬门乐道弟子的耳朵可比她这种俗人敏感百倍,这个女人嘀咕嘀嘀咕嘀个没完,他脑子都要被吵炸了。
“闭嘴!”
“不闭!”
乐丰怒极,捻出一叶放于唇间轻送口气,两道无形风刃凭空生成,峻急攻向第五惑。
这位魔女没有她表面看来好对付。
第五惑嫣然一笑,一侧身就躲过去了,还嘲讽道:“哈哈哈哈,太慢了吧!”
乐丰见她有几分斤两,纵身而起收了御剑术,召来命剑刺向第五惑。
他这一刺用了三成功力,第五惑只觉夜空划过一点寒星,等她回过神,剑锋已在她颈侧。
“还得意吗?”乐丰反问道。
第五惑心惊后怕却不改嬉皮笑脸的模样,咯咯笑道:“不愧是白发老头举荐来提点我的人,一招就让我输了。”
乐丰被夸了却不高兴,黑脸说道:“你能不能安静点,我是乐道弟子耳朵被你吵得很疼。”
第五惑刚想说什么,视线无意落在乐丰肩上,愣了愣道:“你肩膀上那人呢?”
乐丰暗道一声糟糕,立刻御剑自高空下行。不一会儿他扛着女子回到第五惑身边说道:“走吧。”
第五惑又笑道:“跟我打架这么集中精神,人掉下去都不知,是不是怕输?”
乐丰懒得搭话,却注意到第五惑的大嗓门确实小了许多。
两人沉默御剑一段,飞过分隔了大明与建州女真的辽东长城,进入长白山地区。
“你为何要救这个凡人?”第五惑好奇道。
对她正儿八经的问话,乐丰愿意解答,回道:“她是变异地灵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