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坎水并不打算把青焰抓回仙界去。现在八妹逃走的事只她们姐妹知道,父皇母后那边还被蒙在鼓中。若把青焰带回,她们一众都要受罚。还是先由她看管,抽个时机再行偷梁换柱之计把八妹换回炎方洞府。
“七姐,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堪吗?”
坎水眉心一凝,睁开眼睛。
只见青焰面容冷肃,是她从未看过的神情。
“八妹,姐姐是担心你。”
“我知道。”青焰立刻说道,“可我已然不是孩子。我是张家的一份子,你们爱我护我,我皆清楚明白,可我也爱你们想要保护你们!如今仙界和佛门都在看着我们张家,因为只有我们家族才知道法神的禁制之秘!而那一看就是有预谋的镇荒海之乱正表示我们家族内部有人泄露了法神秘辛,间接导致其神骨被夺,无法看守界门。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泄密者是谁,目前来说并不重要,因为事情已经发生,纠结在家族内乱中很愚蠢。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为张家重树声名,洗去污点,否则仙界之主,受之岂不有愧!”
坎水无比震惊。她万万没想到青焰对这件事有如此多的思考。这对于一个被家人宠爱着的孩子来说,是不需要的。
张家已做了仙界之主三千年,哪怕犯了天大的错误,也是被蚍蜉撼树,丝毫不会动摇根基。
可是,正因为他们张家是仙界之主,是籍宵的后人,他们才会选择正视自己的错误,并竭力弥补,就像籍宵以自己的死亡弥补自己的错误一样。
“青焰,你长大了,姐姐不能再将你当小孩子看了。”坎水温柔欣慰地笑了笑,绝色的笑颜犹如冰莲盛开,沾着春水流到了江南。
青焰脸一红,却没有视线闪躲。她坦然接受了这份夸赞,心里有一丝热泉在流,不知是被七姐的笑颜温热,还是因她的话语激动。
总之她明白,自己早该是个大人了。
坎水收了捆仙索,站起身向北方望去。那里,被长城和山脉阻隔的建州地带,正日日夜夜爆发着修士和魔兽之间的战争。
那支异军突起的麒麟军,像英雄守护着人间。他们的声名没有传到内陆,可在建州早已被女真人视作神明。
特别是那个男人……
“七姐,你在想什么?”
坎水敛回神思,淡淡道:“没什么。”
第九十四章信
正统十四年十月,瓦剌丞相也先率十万大军兵分两路大举侵明。北面由阿喇知院率领,进攻居庸关,西面由也先亲率,绕过大同、宣府进攻紫荆关。
十月九日,紫荆关失守。都指挥韩青宁死不降,自刎殉国。
也先攻破紫荆关后,疾行百余里经过易州,两天时间抵达卢沟桥,在京郊驻扎,遣使议和,要求明王朝给予黄金绸缎数以万计,方肯罢兵。
兵部尚书于谦施以缓兵之计,派出几位小官假意议和拖延时间。
十月十叁日,也先见明朝并无议和之意,正式向北京发起进攻。
早在也先大军挥师南下前,在于谦的带领下,北京城经过长达两个月的备战,已做好充足的应战准备。
将领石亨欲拥城自守,于谦果断回绝,令城中二十万余大军全部出城,分散在北京九大城门。
都督刘聚守西直门,镇远侯顾兴祖守阜成门,都指挥汤杰守宣武门,都指挥李端守正阳门,都督刘德兴守崇文门,武晋伯朱瑛守朝阳门,广宁伯刘安守东直门,都督陶谨守安定门,最为重要的德胜门由于谦、石亨亲率驻守。
十叁日,也先胞弟卯那孩领骑兵一万攻打德胜门。于谦派数百骑兵佯败诱敌,瓦剌军轻敌追击,被事前埋伏在村庄中的明军火枪手射杀千余人,将领卯那孩被击毙。瓦剌军见将领已死,四散而逃,石亨乘胜追出安定门,和也先援军在野外激战。
也先见明军主力在德胜门,令部队拖延,亲自率领大军突袭西直门。都督孙镗匆忙应战,力战不敌欲回城休整,却被都督王通、都御史杨善拒之城外。孙镗见无退路,只得带队返回与瓦剌军死战。双方激战时,石亨援军赶到,前后夹击败退也先。
十月十五日,也先继续派兵进攻武兴、王敬值守的外城广安门。明军将火铳排于阵前,挫败瓦剌前锋军。瓦剌佯装不敌后撤,此时,太监为争军功,率领数百骑追击瓦剌残军,反被对方调头杀回,致副总兵武兴阵亡。随后,瓦剌乘胜追至德胜门外。为掩护败退的明军,土城百姓奋起反抗,以砖石瓦块掷向瓦剌军骚扰攻势,一番拖延,王宏、毛福寿援军赶到,瓦剌不敢继续追击,撤退到土城数里外。
也先围困北京数日,久攻不下,北面攻打居庸关的阿喇知院也毫无进展,多方考量,决定率部北还。于谦乘机炮轰瓦剌军营,使敌死伤万余。
大势已去,也先由良乡向紫荆关方向撤退,中途突然北上,和北面攻打居庸关的阿喇知院里应外合。居庸关被前后夹击,危机时刻,守将罗通将城墙浇水,以寒天冰冻水迹,使得城墙湿滑难以靠近,瓦剌见状只得围困。七日后,也先怕明军援军赶到反打夹击,决定后撤。罗通见状在城内炮轰瓦剌军,杀伤敌军数千人。后撤途中,瓦剌又遇明军追兵,双方数次交战于清风店、霸州、固安,瓦剌皆大败。自此,瓦剌南下侵明攻势全数瓦解,仓皇逃至关外,回者只十之二叁。
十一月八日,北京解严。
仲冬时节,偌大的紫禁城银装素裹,白瓦红墙。昨夜的雪仍未停,鹅毛大的雪花飘扬扬洒在太和殿前的御道。御道上,早前景泰皇帝走过的脚印已被雪掩去,十几个浅浅的雪坑烙在松软的雪地上,看着倒干净整齐,不像西侧的步道,脚印杂乱,早把白雪踩成黑污。
夜娘亦步亦趋紧跟着前面那人的步子,眼睛不免好奇,偷摸打量着入目的一砖一瓦。
一个多月前,她从通州来到北京。因两军战况激烈北京全面戒严,她未能入城,滞留在北京外围的土城。
前两日,景泰皇帝封赏了一众在北京战役中建立了卓越功勋的文武大臣,今日又降下恩旨,宣召数名有特殊贡献的百姓平民入宫,夜娘就在名录之上。
入宫的机会说来便来了,她内心犹有几分喜悦。届时向皇帝求个去钦天监的恩典,若不准再另做打算。
“这是什么?”
眼前的女官手里拿着一封刚从夜娘衣物里搜出的信书。
夜娘寻常道:“这是我一位故人留给我的。”
“一位故人?”女官将信书翻来覆去检查,用冷峻的视线看了看夜娘,“你稍等。”
说罢,拿着信书找到另一位年纪更长的女官,两人头凑在一起低声私语。
没当回事的夜娘搓了搓光裸的膀子。
宫殿内烧了数盆炭火,比外面暖和很多。可在这飘雪时节脱光衣物站在殿内,还是分外寒冷。
年长的女官拿过信书走到夜娘面前,古怪地询问道:“这是你的东西?”
“是。”又不是。这封信是汪澜留给她的。
女官一双无神的叁角眼看不出情绪,她平静问道:“姑娘是何出身?”
夜娘道:“无父无母农家女。”
女官颇觉好笑,直言:“你肤白手纤,看着倒不太像。”说完,拿着信疾步离开。
两个女官站至夜娘身后,面色严肃,目光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