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1 / 1)

缓缓坐起身,楚?槊癖昭廴啻晗ジ恰3さ侍?凉, 又窄,一身老骨头躺得吱嘎作响。他确实老了, 老到无法再逃避事实,更逃不出法网的禁锢。

“好。”

事已至此, 林冬相信他不会再绕圈子了,于是挨着他坐下,同时示意外面的林宸做好记录。林宸跟着熬了一宿,这会眼皮恨不能拿胶条粘着才能抬起,可说话就来活儿了,赶紧往额角点了几滴风油精。刚等唐?囱Х⑹中?的时候,他问林冬要烟抽来着,一口呛得灵魂出窍,两口泪眼婆娑,三口上头上得感觉跟醉了一样。

难怪老爹烟不离手,他现在终于知道这帮犯罪嫌疑人有他妈多熬人了。

“有一个男孩子,他十八岁那年,县里征兵,他去报名,被刷下来了,因为他爹杀过警察……”

一边捶着腿,楚?槊褚槐呋夯旱亟彩鲎拧肮适隆薄L?开头林冬就知道他在说自己,但没有插嘴,而是静静的聆听。走上违法犯罪道路的人,除了天生的变态,或多或少都有苦难的心路历程,也许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与挫折,也许是遭受了不公的对待,再或者是承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重压。然而说一千道一万,这些都是罪犯给自己找的借口,再多的不公与挫折都不是犯罪的理由,他从不评判,只做他们被关进铁窗前的最后一个聆听者。

“负责审核征兵的是个年轻的军官,正直却过分严苛,他指着男孩的鼻子,骂他是‘坏分子’的种,说,有那样的爹,他也好不到哪去,这样的人绝不能进入人民子弟兵队伍,国家更不可能把枪交到这样的坏种手里,怕他万一哪天犯了坏,调转枪头指向人民。”

说着,楚?槊裾隹?眼,浑浊的瞳孔里泛起点点水光:“男孩吓坏了,面色惨白,浑身抖个不停,征兵点是在一个学校的操场里,周围都是人,他就那么站在那,无依无靠,像是被扒光了示众一般,被围观的人指指点点……他只是想穿上那身军装去到保卫祖国的前线,可是他没办法实现这个愿望了,他身上被打下了烙印,所有人都知道他爹坏,那么,他肯定也好不了……”

听出他嗓音有些沙哑,林冬示意林宸打杯水过来。接过一次性纸杯,楚?槊褚豢诤裙饫锩嫖氯鹊囊禾澹?顺手捏扁后重重释出口气:“后来男孩参加工作了,管材料,管仓库,和他爹当年一样的工作,他兢兢业业谨小慎微,一分一厘的偏差都不敢出,生怕像他爹当年那样,被诬陷盗窃集体财产,后来领导看他工作认真,调他去了行政岗位,又给他介绍了对象,是个村里的姑娘,没什么文化,嫁他就图个城镇户口,他也知道,像自己这样的出身能娶到媳妇就不错了,没得可挑……

“结了婚,日子就那么平平淡淡地过着,生了两个女儿,政府不让再生了,再生就得开除公职,于是他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女儿身上,在很多人都说女孩读书无用的年代,咬牙供出了两个大学生,哪知道大女儿居然未婚先孕,简直要气死她爹了……”

感觉手机震了震,林冬摸出来看了一眼,是秦骁发来的消息,又注意到楚?槊竦纳?音停顿了下来,他收起手机表示尊重:“你继续。”

“啊,我说到哪了?”楚?槊裱隽诚肓讼耄?“哦,对,未婚先孕……他就问他闺女,谁干的,姑娘一开始说被欺负了,他立刻去派出所报了警,却发现接警的派出所所长,正是当年在征兵点指着他鼻子骂的那个军官,不过对方已经不记得他了,很热情的接待了他,问了好多问题,然后让他回去等消息……这一等就是一个月,等不到消息,他去派出所问,对方却告诉他,证据不足无法立案,他拉着派出所所长想讨个说法,却被对方说成扰乱执法场所秩序,还要把他关起来……他一下就想到亲爹被抓的事情了,想着,过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警察还这么不讲道理?明明是他的宝贝女儿被坏小子骗了,警察却要抓他?”

楚?槊竦纳?音激动了起来,气息也比之前急促了些许:“他想着,既然在派出所不好说,那就私下里讲讲,他打听清楚了对方的家庭住址,在对方回家的路上守着,守了三天终于守到人了,可对方却以为他要袭击自己,当场就掏出枪来了,看到枪的那一瞬间他怕急了,他想到亲爹是怎么死的,想到那一枪枪打在亲爹身上爆开的血花……他脑子乱了,抓起根棍子就朝对方的脑袋上打了下去,一下,两下,三下……数不清多少下,直到他打不动了,那个所长也没了动静……”

原来是这样,林冬默叹了口气。所以这案子悬了那么多年,是因为从一开始就搞错了犯罪意图。不管是仇杀还是夺枪,都不对,甚至连他自己也陷入了固有的思维模式。他们都忽略了一个情况,那就是,魏玉明当过兵,大半夜遇上突然窜到车前的人,第一反应是遭到袭击了,持枪是为了自保。换个人面对持枪的警察,不太可能会反击,但楚?槊裼资鼻籽勰慷酶盖妆换鞅械幕?面,恐惧深入骨髓,再遇到相同的场景,强烈的求生欲击碎了理智,重重压力之下做出过激的反应。如果他当时呼救,魏玉明不会因为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而死,可他没有,他就放任对方躺在血染的尘土之中,看生命缓缓流逝。

等了一会不见楚?槊窦绦?“自白”,林冬出言催促:“那枪呢?他为什么要拿走枪?”

“他觉着自己被毁了,被那个小流氓毁了,不光他自己,还有他闺女……他得复仇啊……”楚?槊褚∫⊥罚?“那个小流氓,仗着自己结交的地痞流氓多,甚至连打胎钱都不肯出,还扬言要睡他二闺女……你说,这种人渣还让他活着干嘛?不得弄死了清净?”

“所以,他拿了所长的枪,然后,打死了那个小流氓。”

楚?槊裢ζ鹞⑼盏谋常?神情泰然,语气里甚至带着丝骄傲:“他窝囊了半辈子,终于挺胸抬头地做了回男人,那个小流氓看他拿出枪来的时候,噗通就给他跪下了,呵,外强中干的杂种,可惜他枪法不好,第一枪没打中,第三枪卡壳了,不然,所有子弹都得喂给那小流氓。”

至此,两起凶杀案正式告破。林冬回手轻拍了下他的腿,问:“楚?槊瘢?二十多年来,你有没有想过要自首?”

四目相对,楚?槊窦岫ǖ溃骸懊挥小!?

“为什么?”

“我不相信司法机关能公正的对待我。”

“因为你父亲的事?”

楚?槊衩凰祷埃?只是看着林冬,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你觉着呢?”。相同的质疑,林冬在很多犯罪嫌疑人的眼中看到过。他承认,确实有人遭受过不公的对待,但绝不能以偏概全。至少在他的职业生涯中,没有办过一起愧对职业操守的案子。

“你的偏见害了你。”他站起身,语气比目光更为坚定,“你该相信法律,因为,这是不公的世界里唯一的公正了。”

楚?槊裱銎鹜罚?眯眼望向逆光而立的警官。灯光刺目,一如法律的严苛,但那是对犯罪嫌疑人而言。对真正需要被保护的人,法律,是不公的世界里唯一公正的光芒。

从留置室里出来,林冬先给秦骁回消息。“大狗”的真实身份摸到了,那边说今天回市里给他做报告。对于秦骁的工作能力,林冬素来认可,只是这老哥脾气太古怪了,别人催他,不行,他催别人,晚回一分钟消息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这不才等了没半个小时,发了一堆诸如“你还没起么?”的抱怨之语。

安抚完秦骁,再去夸祈铭。为这案子,人家是又搭人又搭钱,大通宵熬得飞起,于情于理也得劈头盖脸地夸一顿。祈铭那人就这样,自己不邀功,但要真拿他当冤大头随便使唤,下回别想再讨到半点好处――小心眼,记仇着呢,跟罗家楠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最后才轮到唐?囱В?给对方发去【招了】俩字,林冬等那边回了个【松口气】的图片、确认对方没睡着后找了个背人的角落,摁住语音,轻道:“今晚终于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那边秒回――【是踏实睡觉还是踏实睡我?】

【第五卷?完】

TBC

第092章 第 92 章

第九十二章

双案告破, 按照传统,得来顿庆功宴。许杰做东,选了家辖区内经济实惠的餐厅, 请所有参与案件调查的人员一起聚聚。说好不喝大酒, 但罗家楠来了之后,一瞅桌上摆的都是啤的,立马指着许杰管人叫小气鬼。那许杰能惯着他么?哐哐哐, 压箱底的好货全祭出来了,喝!谁今儿不爬着出去谁孙子!

虽说是悬案主调,但哪有罗家楠哪就是焦点, 再加点酒,那得光芒万丈了。眼瞅着罗家楠喝得脸红脖子粗、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搂着林宸肩膀吹牛逼的德行, 唐?囱?小声问林冬:“他来凑什么热闹?这案子有他什么事?”

林冬侧头附耳道:“林宸想去重案。”

懂了。唐?囱Х从?过味来。以前真没看出来, 许杰还挺会做人情,说是庆功宴,实则是替林宸介绍对……啊不是,介绍领导关系。不过方岳坤会放心把林宸交给罗家楠带?那速效救心用量不得Double啊?

实际情况和他俩嘀咕的差不多, 对于许杰来说, 不管林宸将来去哪,自己都会为对方做好衔接工作。这是跟陈飞学的。当年他调任之前,陈飞带着他和荆屏县公安局的一众领导喝了顿大的, 席间肝胆相照的话说了一卡车,亲自为徒弟铺平前路。自己调不动, 可陈飞从来不拦着后辈出头,出息一个是一个, 包括当年的林白河,省厅人事的来重案做晋升人员背景调查时, 陈飞没少替林白河说好话。林白河感念对方这份兄弟情义,即便是有人告状告到面前,林总队表面上声色俱厉地批评,私底下却会打电话,柔声细气地说“师兄啊,你下次别这样了,听话”。

另说方岳坤提前和他打过招呼,说不建议以后让林宸去重案,而是交给杜海威带。他也请杜海威了,问题没请动,估摸着是对方不打算??这趟浑水,借口工作忙推脱了邀请。祈铭倒是来了,不是他请的――同样请不动――而是来给罗家楠当专职司机。要么今儿罗家楠脖颈子粗呢,车钥匙都交出去了。

酒过三巡罗家楠才发现唐?囱Ф说氖遣璞?,当即朝对方瞪起眼:“二吉,二吉!你怎么回事?喝茶?糊弄谁呢!?”

“我吃消炎药呢。”唐?囱Ю碇逼?壮――不花你钱你还满场张罗,人许杰都没说话呢。

甩他一“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蔑视,罗家楠举杯朝林冬敬道:“林队,今儿可是你们悬案主场,二吉不喝,您得给面子吧?来,咱走一个。”

――你还知道是悬案主场啊?不知道的以为是你们重案连破两起陈年旧案呢。

林冬暗暗腹诽,面上却仍端着笑,谦虚道:“众所周知,我酒量不行,随意。”

说完抿了口杯子里的白酒。出来聚餐图高兴,罗家楠也没有灌谁的意思,林冬说随意也就随意了。不过还是忍不住吐槽:“不是我说,林队,二吉撂挑子了,悬案可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啊,瞅我们重案,我就不说了,像陈队,我师父,文哥,小田,啊,还有欧健,哪个出来不能扫一圈儿?办案能力得培养,酒桌上的能力也得培养不是?唉――”

桌子底下挨了一脚,他侧头看向祈铭,收获一副“我给你脸啦?”的瞪视,赶紧赔笑打哈哈。还行,比以前有长进,至少没当着一包间二十来口子人劈头盖脸骂他一顿,想来车钥匙功不可没。本来许杰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不想来的――明摆着的事儿,替林宸铺路呗。陈飞都告诉他了,林宸是林总队家的公子,有心来重案历练,万一真来了肯定交给他带。他无所谓带不带少爷兵,反正谁来都是那一套,别想有任何特殊待遇。领导家的孩子又如何?能干干,不能干滚蛋!

不过许杰毕竟是兄弟,面子该给得给,再说人家还有另外的补充说明:“家楠,我可不是为了请你啊,我是为了请祈老师,你知道他为这案子花了多少钱么?可你也知道,我请他肯定请不动,只能让你出面了。”

得,人情都攒一起做了,也好,学学林冬,给出颗糖,换回亩甘蔗地。

这桌热热闹闹,另外一桌则相对安静一些。唐?囱Ф俗挪璞?起身,到隔壁桌找秦骁聊天。秦骁来的晚,主桌上没位置了,就跟县公安局的坐一起。都是年轻人,没认识他的,唐?囱е?他脾气个色,怕他跟旁人熟络不起来,自己一个人无聊。事实上秦骁并不无聊,跟身边的小伙子聊得挺好。他只是比较认眼缘,并非性格孤僻。见唐?囱Ч?来了,忙招呼身旁的小伙子给拽把椅子――他还惦记着对方的伤,尽管那点伤对于唐?囱Ю此邓悴坏么笫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