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话音, 飞鹰队长葛英雄起身让座。他与林冬之间没什么交情,主要是看在罗家楠他爸罗卫东的面子上。罗卫东是前飞鹰队队长, 也是他师父,从罗卫东那论,他跟罗家楠算师兄弟。老领导的儿子什么脾气,他再清楚不过,同时对林冬为人处世的方式也有所耳闻。林冬带着股子来者不善的架势进门,说话还冲,别回头罗家楠脾气上来,这俩再打起来。
然而实际情况是,就算林冬说话再冲,罗家楠也不可能跟对方动手――藏獒打布偶,欺负人么那不是?
“不用,葛队,让林队坐我这。” 胡文治也站起身。
秦骁回手往自己刚才坐的椅子一指:“坐我那也行。”
“你们坐,我在医院坐一天了,就想站会。”
林冬抬手示意大家坐下。人家葛英雄不过客套一下,缓和气氛,这点眼力价再没有,他别混了。可着审讯室看,除了罗家楠就属他最年轻,级别虽然比胡文治秦骁他们都高,但那都是前辈,哪有他坐着让人家站着的道理?
职场潜规则,懂的都懂。
一帮警察跟那客套,杨树根被晾在一旁晾的有点七上八下――不知道刚进来这姓林的是干嘛的,怎么进屋就跟要抢人似的?
猜的没错,林冬就是奔他来的。在医院里接许杰一电话,说那把跟“大狗”一起挖出来的五四式修复完毕,弹道测试结果新鲜出炉,和一起多年前的凶杀案中的凶器吻合。而这起凶杀案中的死者,正是杨树根的亲弟弟,杨树河。同时这把枪上还背着另外一条人命,一位年过半百的派出所所长,魏玉明。他不是被枪打死的,而是凶手为了抢枪,在他回家的路上袭击了他,被路过的人发现送医后重伤不治而亡。
接完许杰的电话,林冬从头捋了一下时间线:魏玉明遇袭失枪时,杨树根、杨树河、“大狗”还有娄棠都是飞车夺包党的成员;后杨树河被发现死于郊区河滩,头部中枪,当时就比对上了魏玉明的这把失枪,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嫌疑人的线索;再后来飞车夺包党被彻底铲除,娄棠与杨树根被捕入狱;最后,田米强在杨树根的授意下,将娄棠弄死在了释放前夕。
据此,他有理由怀疑,当年魏玉明那把枪是娄棠他们抢的,然后杨树河死于盗抢团伙的内讧,凶手是娄棠,杨树根指使田米强弄死娄棠,是为弟弟报仇――先让娄棠受够坐牢的苦,再抹杀重头来过的希望。不过怀疑归怀疑,没有过硬的证据,他不能直接给出定论。另外有一点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枪会和“大狗”埋在一起?贺报喜说没见过这把枪,但“大狗”的尸体是他埋的,如果后来娄棠去丢枪丢到同一个地方,那也未免太过巧合。
他还怀疑游轮爆炸案发生后的失窃案和这伙人也脱不开关系,毕竟去找贺报喜销赃的人是“大狗”。顺着查下去,邦臣的案子保不齐也有了另一番解释。眼下能给他解惑的人只有杨树根,所以他不抢案子,抢人。伤了唐?囱У那故忠阉溃?他有气没处撒,不亲自给真话从杨树根嘴里撬出来,他晚上睡不着觉。
离开医院之前唐?囱Щ谷八?:“你回去别跟楠哥较劲哈,他那人啥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我受伤,他不把案子和人都攥手里,肯定觉着对不起我。”
――你可真够抬举你俩之间的感情的。
念在自家大金毛受伤的份上,林冬没当面吐槽。医生从唐?囱П成贤诔隽硕?十二枚钢珠和各种碎片,说是幸亏肌肉练得厚实,还有屋门抵消了部分杀伤力,不然心肝脾肺肾都得遭殃。现在唐?囱е荒芘孔牛?虽说是皮肉伤,但一口气缝了二十多针,且嵌入物种类复杂,为防继发感染,还是得在医院待上一个礼拜。幸运的是,碎片都集中在腰部以上,屁股蛋子完好无损。早些年林冬办过一案子,也是霰/弹枪伤人,伤者下半身被打成筛子了,别说屁股蛋子,什么蛋都废了。
不得不夸一句――唐-吉人自有天相-?囱А?
客套完了继续审,杨树根一边回答罗家楠的问题,一边偷瞄林冬的表情。感觉这人虽然不说话,但那俩眼睛跟X光机似的,仿佛要把自己从里到外都照透。这种感觉他曾经有过,当年被抓之时审他的那个警察,呃,是姓唐还是什么玩意来着?
听罗家楠审了约莫十分钟,林冬突然插话道:“你嘴里有一句完整的实话么?”
“我――咳咳咳咳咳咳――”
话说一半,杨树根被唾沫猛呛了一口,没命似的咳了起来。罗家楠见状皱眉看了林冬一眼,不爽道:“要不林队您审?我歇会?”
“好,”林冬直接就把话接过来了,也不管罗家楠眼睛瞪得有多大,“杨树根,你说你只接了枪手一个人,那你家厕所里怎么会有三把牙刷和三条毛巾?”
回来之前他给杜海威打过电话,问现勘情况,人就不过去了,打一来回太费时间,衣服都是回办公室才换的。刚看他穿睡衣进屋,连不问世事的秧客麟都探头探脑了一番。通电话时杜海威顺口把最新发现告诉了他,还让他记得转告罗家楠陈飞。不过就冲刚才他进门时罗家楠那一脸防贼似的德行,哪有机会说?
现场乱乱哄哄的,罗家楠没顾得上进屋细看,眼下听林冬的话直犯楞――这哪来的情报?杜海威给的?那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啊!
“有用――咳咳――用旧的没――咳咳――没扔!”杨树根边咳边解释,“没别人了,真的没――咳咳――没别人了!”
谁信?反正这一屋子里的七个警察没一个信他的。那么问题来了,如果还有第三人的存在,那这人是不是和枪手一起来的?身上是否持有致命武器?
“说!那人是谁!”
林冬突然回手“?纭钡囊慌拿牛?巨大的震响别说杨树根了,旁边陪审的都被他冷不丁这么一拍吓一机灵,脑子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个念想――看来唐?囱?伤得不轻啊,瞧给林冬气的,都快拆房了。
被林冬这么一吓唬,杨树根的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张口结舌,一时间编不出个像样的理由。罗家楠趁机继续施压:“肚子里花花肠子挺多啊!不是刚才嚎啕大哭说对不起你儿子的时候啦!啊!?”
“不是,领导,我――我――”杨树根又耍起无辜,使劲摇着头,“我不能说,我说了――我――我女人――我儿子――都――都危险!”
罗家楠脸冷嗤:“你以为你在这就能好过了!?”
“不是!你们不知道!那人――那人――”
杨树根倒气倒得就跟要犯心脏病似的,眼中的恐惧愈加明显――
“他是有名的杀手,被全球通缉的那种!”
啥玩意?众人互相交换视线。有名的杀手?还被全球通缉?谁啊?
终于,坐镇的局长大人开了金口:“不管此人多有名气,只要在我的地盘上,他掀不起任何风浪。”
杨树根急得跺脚:“哎呀你们――”
“我保证你和你亲人的安全。”
“――”
局长大人说的话,多少还是有分量的。杨树根闭眼急促地喘了一阵,等情绪稍稍平复下来,睁眼促声道:“他说他叫毒蜂!我二十年前就听过这个名号!都说――都说他杀人不眨眼啊!”
屋里顿时静了音。在场的谁不知道“毒蜂”啊,可问题在于……那家伙不是逃狱时被击毙了么?这怎么又借尸还魂了?
感觉胳膊肘被轻碰了一下,林冬稍稍侧头,看罗家楠低头借着挠眉毛的动作给自己比口型――“扫听扫听你哥在哪”。
林冬翻楞了他一眼。不用扫听,跟家看儿子呢,昨天哥俩还通过电话。又是个冒牌货,自从“毒蜂”被击毙的消息传出后,世界各地陆陆续续传出以“毒蜂”名义犯下的案件,莫名营造出一种“哥虽然不在了但江湖到处都是哥”的氛围。作为正主,林阳对那些粗糙的作案手法不屑一顾,至于用他的名号,爱用用去,又不是注册商标。
眼瞅着警察们都被“吓”得不敢言声了,杨树根更是理直气壮,并刻意强调自己的重要性:“我说什么来着?你们都不敢惹还指望我坦诚!告诉你们,那家伙神出鬼没,被你们打死那小子只不过是给他拎包的小弟!除了我,就没有见过他还能活着的人!”
噗嗤,一声笑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罗家楠赶紧摆摆手:“不好意思各位,没忍住,没忍――”
他转头出屋去捶墙了。
杨树根是不知道罗家楠和真正的“毒蜂”面对面交过手,只当这警察不信自己,还试图竭力证明,嘴刚张开却被林冬抬手打断:“行了,说说这人吧,年龄,身高,体貌特征。”
不管是毒蜂马蜂蜜蜂还是什么蜂,总之是有个未被警方缉捕的危险分子,且有可能持有致命武器,放任其在外游荡大家都睡不好觉。林冬刚看方岳坤用眼神示意自己――别跟杨树根兜圈子了,捡有用的赶紧问。
“年龄啊,四十来岁?身高……跟我差不多,体貌特征……”杨树根琢磨了一会,一咂嘴,“不然叫个素描师来吧,我说他画。”
恩,还挺懂行情,林冬对单向镜那边一抬下巴,示意围观审讯的岳林去把文英杰喊下来。
又问:“是否持有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