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会跟林队的车回局里,还得指导大米和金钏他们做骨DNA提取。”
祈铭并不配合。他向来不跟着这帮中层领导掺和办公室政治,让谁查案子,那是领导的决定,只要没人过来抢尸体,他一概不理。
眼瞅着自家媳妇不给面子,罗家楠又朝三师弟展示权威:“老三,你走不走?”
欧健哪敢说“不”,闻得召唤立马站起身:“我走,大师兄,不过,咱去哪啊?”
“废什么话!回市里!”
“哦。”
目送师兄弟二人拖着阴影走出会议室,林冬歪头看向祈铭,善意规劝:“你该跟他走。”
“他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我哄。”
祈铭言之凿凿。知道罗家楠为什么生气,用完就甩,谁乐意?不过这种事罗家楠不是第一次遇上了,想必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自己会想通的。再说,有哄人那闲工夫,祈-没用的东西不占脑细胞-铭宁可多干会工作。
――也没指望你能哄人呐,你以为罗家楠的气光是因为领导偏心眼么?还有你偷着开车当街怼交警、害他不得不跟交警队那边低声下气装三孙子贡献的百分之五十好吧?
默默吐槽完毕,林冬又将视线投向方岳坤,提议道:“方局,我觉得不能把重案完全排除在外,案发时间久远,摸排工作量巨大,现在死者身份还没确定,如果祈老师在系统里比对不上,就需要重案的情报网来提高排查效率。”
方岳坤面色铁青,抽手往门外一指:“我说排除重案了么?你瞅瞅那兔崽子,他容我把话说完了没!一天到晚气性比特么我还大!”
说完又意识到这还当着一众县公安局同僚的面,硬生生咽下“家丑不可外扬”的气:“你待会给罗家楠打个电话,跟他沟通沟通,分配下工作,就说我的命令。”
“明白。”
看吧,最后还得我哄,林冬心说。系统里有传言说“防火防盗防林冬”,但真有点摩擦,不还得找他当润滑剂?别说他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了,有一个算一个,都特么这德行。
散了会,林冬和许杰沟通完后续的工作安排,招呼祈铭跟车一起回局里。刚林阳给他发消息,问他今晚回不回家,他告诉对方“悬”,然后那边发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过来。一直没问哥哥这次回来目的为何,当然问也是过来考察奶粉市场,或者和经销商见面、维护客户关系之类的“正事”。然而以他对林阳的了解,这大哥没点“任务”轻易不会露头。奶粉商人的身份只不过是个掩护,林阳的真实身份是国际刑警组织某情报部门的特工,主要职责是追踪流窜在全球各地的犯罪分子及危险人物。
过去的林阳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职业杀手“毒蜂”,现如今洗心革面,孜孜不倦地为正义事业发挥余热。但这是笔交易,一笔单方面决定价码的交易。林阳的心脏里有卫星定位器,可释放最低50毫安的电流,一旦他的“负责人”认为他不可控时,一个指令就能让他心脏停搏。
“我应得的。”对此林阳倒是坦然接受,“从答应跟你‘回家’的那一刻起,毒蜂就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林阳,他必须为毒蜂过去所做的一切赎罪。”
说是赎罪,但除了祈铭的父母,“毒蜂”所杀的都是罪大恶极之人――毒枭、战争贩子、屠杀无辜村民的独/裁者以及贩卖儿童妇女的人口贩子。甚至于祈铭的父母,“毒蜂”当初在接到暗杀指令时,到手的资料也说他们是一对儿“草菅人命、贩卖人体器官牟利”的罪恶夫妇。作为警察,林冬并不支持以暴制暴的行为,坚定信奉只有法律能裁决生死的理念。然而这世界上还有许多法律之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在那里,“毒蜂”便是隐藏在黑暗里的“正义”。
但那终归不是真正的正义,所以毒蜂必须死,林阳则必须服从命运的安排。这对于一个半生自由惯了的人来说,无异于背负着一间移动的监狱。
上了车,林冬陪祈铭坐后座,方便一会和罗家楠打电话、那边跟自己尥蹶子的时候有个后援。遗骸已经让周禾跟车送回局里了,先取证拍照,然后脱杂,再进行骨DNA鉴定。虽然有海量的数据库信息,但二十年前的尸体,很难说对不对得上。祈铭从来不对无名尸骸抱有太大的幻想,对不上的多了去了,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
根据贺报喜的交代,与“大狗”的联系是建立在一个中间人的基础上,而这位中间人早在十年前已经去世了。中间人的信息倒是有,周一杭,九十年代因走私入过狱,出狱之后去了非洲讨生活,在那边感染上了HIV,不得已回来治病。为了生存,他时常会干点帮人牵线垃桥、倒买倒卖的生意,赚点看病吃药的钱。系统里查到的记录是,周一杭曾因贩卖少量毒品被抓,但没有收监。那个时候监狱系统负担大,像这种有传染病在身、判也判不了多久的,一贯采取保外就医的策略。
贺报喜和大狗见过两面,第一次是在周一杭的引荐之下,第二次再见面,大狗已经是具尸体了。当时说的很清楚,大狗要卖给贺报喜的货,就是从名为“嘉丽号”的游轮上顺下来的那批贼赃。当时“嘉丽号”游轮爆炸案影响很大,小道消息满天飞,尽管知道船上丢了不少东西,可没人敢收,生怕引火烧身。而贺报喜潜逃多年未被发现,素来笃信赚钱之道是“撑死胆儿大的”,收到消息便闻风而来。在周一杭的撮合之下,与大狗搭上了线儿。大狗卖货的时间点在爆炸案发生后一个月左右,贺报喜没问过这批货是怎么到对方手上的,这是收贼赃的行规――不打听,不知道,不担责。
但贺报喜能确定的是,大狗不是船上的服务人员。大狗胳膊上有纹身,两条廉价的青龙,在那个年代,有纹身的人根本无法从事服务行业,尤其是游轮这种高端场所。也不是轮机组的人,因为这哥们指甲缝里没有油污。观察细致入微是贺报喜能够潜逃多年的秘密武器,他说当时在吸烟室看见罗家楠的时候,就知道对方是个警察了,只是不确定是不是来抓自己的,毕竟旁边还跟着个欧-小白脸-健。
贺报喜的原话是:“我从来没见过长得那么乖的警察,直到他被烟呛得涕泪横流,我才确定这俩人是冲我来的,他的浴巾是我扯下来的,想着长成这样的警察应该不好意思光着屁股满世界追我,兴许能靠这招脱身。”
这话让欧健听了,立马信誓旦旦的:“只要能抓住逃犯,光屁股算什么。”
恩,不是他当着一屋子大老爷们、红头涨脸扯浴巾的时候了。
TBC
第034章 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
林冬的推测毫无偏差, 关于罗家楠闹情绪当众跟领导撂脸子这事:方岳坤的决策只占百分之五十,剩下的那一半,全拜祈铭所赐。回去的路上, 林冬和罗家楠通了电话, 转告局长的要求,结果没说三句话就听对方滔滔不绝地抱怨起自己一天到晚有多累、出个外勤还得提心吊胆媳妇儿开车的破事。
他的选择是把手机递给祈铭――谁造的孽,谁担责。可罗家楠那边并不知道手机换手了, 仗着有电磁信号当挡箭牌,嘁哩喀喳好一顿输出。林冬看祈铭的脸色越来越沉,可能是实在听不下去了, 劈头盖脸冲那边吼了一声“你到底有完没完!”,然后“咔”的, 摁断通讯。
――行, 这下老实了。
拿回手机,林冬歪头靠到祈铭肩上,阖目养神。尽管“枕头”的起伏有点剧烈,但晃晃悠悠的, 还挺舒服。解决罗家楠最好的办法就是祈铭, 他深谙此道。以己度人,两口子的事儿,还是得两口子自己解决。如果不能解决问题, 至少能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我真受够他了。”
难得听祈铭如此痛心疾首地抱怨,林冬稍微支棱了下耳朵。不过这话不是跟他说的, 而是跟在前面开车的唐?囱АL??囱ё匀徊荒芩德藜议?坏话,挑眼瞄了下后视镜, 一副装傻充愣的语气:“祈老师,这是跟谁生气了?”
就听祈铭气哼哼的:“罗家楠, 他刚才在电话里说‘这也就是我心胸宽广,换别人早离八遍了’,二吉,你会跟外人这么抱怨林冬么?”
“……”
这特么是道语文奥赛题啊,唐?囱ё攀岛蠡谧约焊崭战恿瞬纭?―说会,正主在后座上呢,说不会,岂不是加深人两口子之间的矛盾?
“行了,罗家楠那破嘴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天不吹牛逼能死,就算你主动提分手,你问他分么?我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关键时刻,林冬出言缓和气氛。相处久了,他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了祈铭的脉门,有些问题不用给答案,只是借旁人之口肯定下罗家楠对自己的感情即可。网上说,外表清纯的一般都是海王,高冷的则大多是恋爱脑,这话搁祈铭身上可以说十分贴切。刚罗家楠那句话应该倒过来说――也就是祈铭认准他了不离不弃,换别人早他妈离八遍了。情侣或者夫妻之间相处久了,神秘感和激情褪去,缺点逐一暴露,有摩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之前他和唐?囱Р灰测婀?气么?像罗家楠,不出三句就能把人怼毛了,而祈铭有时候说话比他还让人搓火,但俩人能磕磕绊绊在一起这么久,除了爱情无作他解。
果然,林冬一句话就让祈铭的脸色明亮了几许,但嘴上还是抱怨:“心有所想,言有所达,他没动过的心思,不会说出来。”
“上纲上线了啊,祈老师。”林冬闭着眼,却仍能准确无误地拍上祈铭的腿,“他处理你和交警之间的纠纷时就在我车上,我全程跟听,你是没瞅见他那低眉顺眼的样子,真的,但凡他在单位里能保持那个状态一个月,这会该和我跟庄羽一个级别了。”
“他没有向上爬的野心,也从不刻意伪装自己和讨好别人。”
下意识的,祈铭开始替罗家楠说话了。单从这一点上来看,他和罗家楠半斤八两,护犊子护得紧。林冬听了嘴角一勾,惯常无视了对方内涵自己“从不刻意伪装自己和讨好别人”的低情商发言,顺着话茬往下接:“所以说,还是你最懂他,包容他,从一开始他就是这样的人,你现在说受不了他,那当初干嘛去了?”
祈铭沉默了几秒,质疑道:“你在批评我的决策?”
“没,只是帮你找回初心。”
林冬轻巧应对。经验之谈,跟祈?AI?铭说话,尽量少用疑问句,一定要用的话,必须事先准备应对反问的答案。就像刚才的唐?囱В?试图置身事外,却不想被对方拖进了无解的深渊。虽然这些年唐?囱У某沙び心抗捕茫?但在他看来,至少揣摩人心这一点还得继续精进。那天吕处跟他提议让唐?囱?去追逃处一段时间,他确确实实动心来着。即便同样干的是琢磨人的活儿,但追逃处的侦查员要比他们琢磨的更深,更透彻。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只能依靠其身世背景、职业、性格以及证人提供的琐碎信息,穿透时间与空间预判对方会做出的决策,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听到虚拟键盘的按键音响起,林冬浓睫微启,偷摸瞄了眼祈铭发的消息――【你以后能不能管住嘴?】
罗家楠秒回:【必须的,媳妇儿,不生气了哈,来,亲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