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何兰见状赶忙“救驾”, 牵过佟娜的手,热络道:“大姐,您和殷霞跟我车。”
按年龄差算, 何兰得叫阿姨了,一声“大姐”让佟娜倍感贴心:“麻烦小同志了, 你怎么称呼?”
“我姓何,单名一个兰字, 兰花的兰。”
“哎呦,这人长的俊俏, 名字也好听。”
“大姐,咱先出站,别跟这堵着了。”
接连错身让了几位旅客,秦骁出言打断众人之间的客套,随后递了林冬一眼神,示意他到边上说话。林冬正在观察缩在佟娜身后的殷霞,注意到秦骁的视线,顺手摸出烟盒:“我们去抽根烟,兰兰,洪也,你们先带她们去车上,等下唐副队跟车。”
目送女士们走远,三个人奔了吸烟区。随着口烟雾,秦骁开启抱怨模式:“我是真服了这佟娜了,打从上了车就跟到自个儿家一样,给小也使唤的提溜乱转,一会打热水一会泡个面,配火腿肠不够还得要卤蛋和榨菜,瓜子花生薯片辣条牛肉干买了够八包,一路上除了睡觉这嘴就没停过,晚上我一直坐她们那车厢门口守着,她起来七八趟上厕所,真是吃多了撑的。”
林冬皱眉笑笑,问:“谁花的钱?”
唐?囱?默默举起了手。虽然不多,但出门在外总不好让组员花钱,再说佟娜要的那些东西没票能拿回来报销。好在他自己手里有财权,不用随时问林冬申请,要搁罗家楠可毁了,一个月就两千零花钱,出门时间一长,还得靠他临时支援。让对方去问祈铭要,结果哥们来一句“那我哪好意思?”。这让唐?囱?忍不住吐槽――是,你不好意思为祈老师要钱,好意思问我要,我是你自动提款机呗。
当然罗家楠不会白拿,只要报销下来一准还他。有时候他也奇怪,罗家楠手里不是没钱,毕竟单位发报销发补助的卡一直都在罗家楠自己手里,就算祈铭卡零花钱卡的紧,哥们万不至于一包烟钱都问自己借。跟林冬提起,林冬合理推算了一番,表示:“他就是享受向你发号施令的感觉,谁让我哥当年把他打进ICU呢。”
――你哥造的孽,拿我打补丁?
对于自己处于食物链底端的事实,唐?囱?是既不甘心接受却无实力反抗。大舅哥又来了,希望今晚回家别碰上,不然攒了这么多天的库存全白瞎。
正当唐?囱?天人交战之时,林冬的心思已然转回了工作上:“殷霞这一路什么表现?有说话么?”
通过刚才短暂的观察,他发现殷霞对外界的声音很敏感,当某个方向响起高于平均值的声音――诸如突然有接站人大声喊人名之类的动静――她会立刻背冲该方向,同时左右手交错、不停地拽衣服,明显陷入焦虑并伴有一定的强迫症倾向。然而她曾经跟随张露外出多年,至少说明当时的情况不至于如此严重,也许是娄棠的侵害对她造成了巨大的精神摧毁,使她从轻度的沟通障碍转向了严重的自我封闭。
这是一种心理防御机制。林冬想起当初绑架祈铭的邵辰,因少儿时期在寄养家庭的遭遇,孤独无助之下,幻想已经死去的哥哥还在保护自己,逐渐分裂出邵玉的人格。只是这种人格并非邵玉真实的性格,而是扭曲的、对邵辰来说绝对利己的存在。邵辰被判刑的主要依据,便是当他处于邵玉的人格状态下,是非观依然清晰,且具有足够的能力计划并实施绑架。抛开那些复杂的专业理论,用句时髦的话来说,“邵玉”只是不care对错而已。
秦骁摇摇头:“没,就是让吃吃,让喝喝,该睡觉睡觉,不过都得佟娜说,别人说的她一个字也不听。”
“给她看张露的照片,也没反应?”
“没,小也说,她可能是对视觉信息接收也有障碍,就是俗称的脸盲。”
那不和祈铭一个毛病?林冬不禁默然。不过祈铭是没用的信息不占脑细胞,活人脸记不住,死人脸过目不忘。别说死人脸,炖完就剩一颅骨搁那,人家祈老师都不带认错的。
之前他经手的一个案子,死者的尸体被肢解装罐,因长时间密封保存,挖出来还有点人模样,尸检时需炖煮脱骨。家属听说就剩骨架子,表示不要了,让警方随意处置。正好林冬还欠司法鉴定中心一具人体骨骼标本,于是顺势争取了一下遗体捐赠。过了约莫大半年,他跟祈铭去司法鉴定中心取档案,路过陈列室,祈铭一眼就认出了柜子里的某颗颅骨是该案的死者。那一排颅骨搁常人看,除了牙齿整齐不整齐、个头大小有区别,其他的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可在祈铭眼里,死者生前是高矮胖瘦,高鼻梁还是塌鼻梁,甚至双眼皮单眼皮都能分出个一二三。
当时祈铭还拿出颅骨现场教他怎么分辨来着,知识没听进去多少,倒是对方那一提起专业就滔滔不绝的自信,让他由衷感慨了俩字――牛逼。这种时候的祈铭自带聚光效果,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散发着智慧的光芒。
一根烟抽完,唐?囱?提议道:“先回去吧,骁哥昨儿一宿没睡,白天也没休息好。”
“恩,走。”
摁熄烟头,林冬带他们朝停车的位置走去。何兰和唐?囱б涣境担?带佟娜和殷霞,洪也和秦骁跟林冬的车,到招待所再碰头。等一切都安顿好,时间已近九点。林冬特意交代佟娜不要到处乱跑,今天何兰值夜班,如有任何需要,打何兰的电话。洪也先放回家睡觉,累好几天了,在车上的时候枕着秦骁的肩膀睡了一路。
出差在外好几天,唐?囱П疽晕?终于能踏实回家温存一番,结果到楼底下一看自家窗户亮着灯,顿时生出“行李不卸了我回单位睡休息室”的念头。
坏消息,林阳来了,好消息,他明天就走。
遛完狗喂好猫,离开之前,林阳给留了两张票:“这是电影节慈善晚宴的邀请函,你们有时间的话,可以去一趟。”
恩?唐?囱Р唤?有些纳闷――大舅哥不会吃错药了吧?给我和组长拿电影节邀请函干嘛?送我俩去约会?
“帮你盯着托尼娅?”
大哥那点小心思,林冬不用过脑子都清楚。之前林阳让查的那个开中古款超跑的小子,家族企业是电影节的赞助商之一。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问就是秧客麟好使。而托尼娅读的又是传媒方向的专业,百分百愿意凑这热闹。可年轻人,美酒美食加浪漫的电影之夜,很难保证不会发生点什么。林阳自己没功夫盯着,必定得使唤弟弟,至于弟弟让不让使唤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林阳没承认亦没否认,只说:“晚宴在周日,我想你们应该有时间。”
“周日啊,周日可能――”
唐?囱Щ懊凰低昃透芯跬壬习ち艘幌拢?瞬间绷住表情。有一说一,难得有机会拍大舅哥马屁,只要不犯法,他必须把握住机会。不过林冬看上去并不怎么乐意的样子,还端出审犯人的语气问:“你怎么弄到的邀请函?”
林阳微微一笑,目光温和地望向窝在沙发上的吉吉和冬冬:“我遛吉吉的时候,偶遇了一位主办方的工作人员,我之前不是拍过独立电影么,跟他聊得还算投机,他给我的邀请函。”
林冬闻言略感窒息――偶遇?你是跟踪人家吧?还利用我家吉吉?我真是惯的你哦!
“我不去。”他果断拒绝,“托尼娅是成年人了,她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哥,别忘了嫂子怎么跟你说的,再这样下去,不管是托尼娅还是她,甚至约书亚,你都留不住。”
“……”
眼见林阳的神情一秒落寞,唐?囱Ф倬踝约捍耸庇械愣嘤唷?―这是我能听的八卦么?出什么事儿了?大嫂要甩了大哥?
将邀请函放到鞋柜上,林阳低头叹了口气,继而抬起眼,语气坚定的:“冬子,我就这一个女儿,如果她受到伤害,就算豁出去我这条命,我也绝不会让伤害她的人好过。”
林冬的眼神陡然犀利:“你威胁我?”
“别别别,组长,大哥没那个意思。”
果然没有不吵架的手足,眼瞅着兄弟俩越说火药味越重,唐?囱Ц辖舫涞焙褪吕校骸按蟾缒?先回吧,到时我们看时间,有功夫一定去。”
“你答应的你去!”
丢下记“拍马屁拍得你底线都没了”的瞪视,林冬转头进了卧室,哐的,大力摔上屋门,震得吉吉和冬冬同时竖起了耳朵。眼见小两口因为自己而闹了别扭,林阳稍显歉意的:“没事,小唐,冬子不愿意去,不强求,别因为我的私事影响你们之间的关系。”
“大哥您别这么说,谁还没个难的时候。”
难得听见林阳对自己用这种语气说话,唐?囱?现在是一脚天堂一脚地狱――大舅哥的马屁确实拍到点子上了,可组长那……一会看看用洗面奶来个全脸按摩能不能安抚好吧。
毫无悬念的,唐?囱?辛勤耕耘半宿――拍完大舅哥马屁还得替人老人家擦屁股。本以为能一觉睡到天亮,结果后半宿却怎么也睡不踏实,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果然,早晨一进办公室就接个大雷――
“殷霞不见了?”
晴天霹雳般的“噩耗”让林冬当场定在原地。今天是定好要去提人的日子,结果手上最大的王牌不见了,这他妈不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么!
何兰焦急道:“我刚去招待所,屋里只有佟娜自己,问她殷霞去哪了,她说在卫生间,我等了十分钟都没见人出来,推门一看发现里面空空如也,然后她才承认昨晚带殷霞去逛步行街,给人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