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守了个把钟头,未见有人出入,目标区域内也没有人出现。似乎一切都隐藏在树冠之下的那间仓库了,可仓库表面的窗户都采用了防窥贴膜,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正发着愁,林冬感觉身边空了一块,转头看去,发现老潘已钻回了树林里。
“老潘?老潘?”
他低声呼唤,很快林子里传来老潘的回应:“我找点东西,马上回去。”
剩下的三个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直到一刻钟后,见老潘抱着满怀的野木瓜回来,吴天不禁纳闷道:“老潘,这咱午饭?”
“不是给你吃的,是给猪吃的。”
说着老潘从地上捡起块石头,一下子将青中带黄的木瓜砸开个裂口,果香霎时飘散。本来吴天不觉着饿,被香味一勾搭,口腔顿时盈满津液。
“不是你还是给我来一块吧。”
吴天越闻越饿,腆着脸讨来一块大快朵颐。今年入冬之后迟迟不降温,就冷了那么两三天,现在中午还能到二十度,野木瓜的果实仍能缓慢生长。说不上很甜,但比市场上买的种植货香得多,很有他小时候的味道。
当然,他小时候这玩意就是喂猪使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成了“高档水果”,超市里卖得?J贵。
将摘来的野木瓜逐一砸裂,老潘掰成十多块,顺着山坡滚了下去,使得野木瓜正好撞到金属瓦楞板上停住。扔完木瓜他又把砸木瓜的石头也扔了下去,拽了把草搓搓手,也一并丢下,让散发香甜气味的物体尽可能远离人所处的位置。
处理好一切,老潘直起身,抬手判断了下风向,说:“野猪的嗅觉极其灵敏,一个小时之内,准保有野猪循着味道过来,几位,咱得找地方躲野猪了。”
原来是要利用野猪把里面的人惊出来。唐?囱Р唤?暗暗佩服对方的老道,又看吴天嘴角沾上了木瓜籽,抬手指了指,同时故作担忧状:“吴组,要不你回去吧,不然一会野猪来了该奔着你去了。”
“我躲下风口,没事儿。”在唐?囱У奶嵝严拢?吴天抹了把嘴。话虽如此,但还是忍不住心里敲起鼓――早知道就不贪嘴了,万一真被野猪拱了、上了墙介绍怎么殉职的,写“被猪拱死的”也不好看呐。
好在老潘经验丰富,带他们找了个地势更高的位置躲藏,静待野猪出现。一如他所料,约莫半个钟头后,林中出现了一阵?O?@声。半人高的灌木被踏进泥土,一头浑身乌黑的母野猪带着五只条纹毛色的小猪仔现身。母猪没有凶狠的獠牙,体格也略小,表面上看危险性稍稍低于公猪,但这一只带着幼崽,如果受到威胁,很有可能爆发出比公猪更猛烈的攻击性。所以打从野猪一家出现,四个人连呼吸几乎都静止,生怕发出一点点动静惊到它们。
等野猪朝着背离人所处的位置走去,老潘低声告诉他们,这些幼崽们是秋天生的,条纹样的毛色表明它们还不足四个月大。野猪白天一般不出现,中午时分大多躲起来睡觉,之前他们上山时听见的动静,大概是因为吵着某只猪睡觉了。不过木瓜的香气难以抵挡,母猪哼哧着嗅地面,带孩子们一路走到坡边,又四下观察了一番,确定没有明显的威胁后朝着扔木瓜的位置向下而去。
这时林冬感觉余光有什么在动,视线微移,发现有只长腿蜘蛛不知何时落到了唐?囱П成稀⒄?快速朝着对方的脖颈爬去,当即暗叫声“不好”。唐?囱Э醇?蜘蛛会条件反射躲避,并且无法控制的发出“惨叫”,真闹出点动静把野猪引过来,可能就不止吴天的上墙事迹介绍沦为笑柄了。
眼瞅着蜘蛛的细脚就要碰到唐?囱Ь辈康钠し簦?电光石火间林冬偏头猛吹了口气,那身段妖娆的蜘蛛“唰”的不见了踪影。唐?囱б痪?,转头看向林冬,用眼神询问对方“你在干嘛?”。林冬耸了下肩,表示“没什么,别出声”。
即便是如此细微的动静也被母猪捕捉到了,它猛地止住下滑的动作,仰头观察。后面的小猪仔们没刹住车,纷纷滚落下山坡,撞在金属瓦楞板上接连发出“哐哐”的响动。母猪见状发出声嘶鸣,像是在嘲笑自家的几个傻孩子。然而很快它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就在它刚才钻出灌木的位置,又冒出只体格更壮硕、獠牙骇人生长的公猪!
不在交/配/期的公猪和母猪和仇人差不多,而且美食当前,彼此绝不会分享。闻得公猪的粗喘声随风飘过,唐?囱Я⒖烫跫?反射地攥住林冬的手,真要不得已跟野猪拼命,他至少得确保林冬安全无虞。
不等人类做出任何反应,公猪嘶吼一声,冲着挡在自己和小猪间的母猪埋头冲了过去。此时的小猪身上裹满木瓜香气,眼中只有食物的公猪会毫不留情的连它们一起嚼碎!显然母猪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面对体格强壮的对手丝毫没表现出任何畏惧,调转方向窜上山坡,哐的!和公猪狠狠撞在一起。许是母亲的天性赋予了它超越对手的力量,体格、作战位置明显占优势的公猪居然被撞翻一跟头,嘶吼着摔倒在地。母猪紧跟着又上前狠咬了一口,巨大的咬合力在公猪前腿位置留下两个血窟窿。公猪发出?}人的嘶鸣,扭头便咬,却是咬了个空,母猪已经闪到了它的攻击范围之外。
第一回合就吃了大亏,公猪暴怒爬起,背鬃如钢针般直立,头部低垂,接连不断地撞向母猪。一场恶战,尘土飞扬,猪叫声不绝于耳。公猪毕竟体格占优势,三两下母猪就被它撞下了山坡,咕噜噜滚下去,也和刚才自己的几个孩子那样撞到了金属瓦楞板上,发出巨大的响动。公猪乘胜追击,冲下山坡再次撞向母猪。母猪频频闪避,小猪仔们嗷嗷乱叫,金属瓦楞板被撞得哐哐作响,眼瞅着有歪倒的趋势。
如此一来里面的人被惊动了,刚还渺无人烟的院子里霎时多了几个男人,仿佛突然从地里长出来一样。有的看上去是从床上刚爬起来的,浑身上下只穿了条三角裤衩。唐?囱Ъ?状立刻举起手机拍照,镜头拉到最大,尽可能清晰地拍下每一个人的面部特征。
“野猪!野猪又来了!快,拿枪!”
听到里面的人喊出“枪”的字眼,林冬不禁皱起眉头――有枪,收网时的危险系数陡增。不过好在最终拿出来的是把电/击枪,可能是专门为防御野猪准备的,他看其中一个人非常利索的爬上木梯,趴在金属瓦楞板边沿,冲撕咬在一起的野猪“啪”的放了一枪。野猪们同时触电倒地,震动的山林瞬间归于平静,但里面的人也不敢出来――鬼知道这玩意能被电晕多久。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左右,公猪晃晃悠悠爬起,也不抢食物了,夹着尾巴灰溜溜匿进山林。母猪还躺在地上,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过去了。小猪们凑过来拱妈妈,用稚嫩且尖锐的声音呼唤,那场面看着还挺让人心酸。
又过了十几分钟,母猪动了一下。见状唐?囱Р畹忝徽癖刍逗簟K淙辉谝巴庥龅揭爸硎且患?很可怕的事情,但看它刚才为了保护孩子勇敢与公猪对抗,还是多少有些佩服这些大自然整的生灵。最终母猪也爬了起来,看上去有点头重脚轻,磕磕绊绊地走进林中,身后跟着一串小猪仔。
等猪走了,人散了,林冬缓出口气,问唐?囱В骸岸寂南吕戳嗣矗俊?
“恩,五个人,都拍到脸了。”
唐?囱У憧?手机相册给林冬过目。今天的任务算圆满完成,还看了集动物世界,回去有跟罗家楠吹牛逼的素材了。后面不管是化妆侦查还是外围蹲守,那都是吴天他们的事情,带好电/击/枪,万一再碰上野猪也好保命。
诶,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刚组长吹我那一下,是因为啥?
TBC
第109章 第 109 章
第一百零九章
拍下的照片经由系统内查询, 出现在木材厂仓库中的男性身份被逐一确认。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有吸毒、顺手牵羊、猥亵、嫖/娼等行政处罚记录,可谓大罪不犯小错不断,以前的人生被他们自己搞得一塌糊涂, 现如今却在非法直播间里展现男性“雄风”。
就在唐?囱Я侄?他们围观野猪打架的时候, 庄羽也没闲着坐享其成,而是把鲍志刚的女友焦花传唤到了局里问话。说是女友,焦花不认, 说和鲍志刚撑死了算炮友,亦不承认自己给对方介绍过姑娘。庄羽查了下她的背景信息,发现她大学期间因为给某酒吧当“酒托”被抓、因大/麻检测呈阳性受到过行政处理, 果断拉去验尿,不出所料, 大/麻阳性。
可笑不是?戒毒疗养院的护士还吸毒。现在庄羽怀疑那家疗养院也不干净, 至少管理上漏洞极大,甚至有可能暗地里为患者提供毒品,有必要进行一次彻查。这种地方的从业人员必须身家清白,不然让吸毒的管吸毒的, 那不等于把狐狸搁进了鸡窝?
当检验结果拍到面前, 焦花原本有些强硬的态度瞬间软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自己有多么不容易。她说爸妈把所有的爱和资源都给了弟弟,自己读护专的时候没钱交学费, 不得已才去酒吧当酒托,在那个龙蛇混杂环境中染上了恶习。后面好不容易混到毕业了, 可没路子进大医院,只能去戒毒疗养院工作。那里头全是瘾君子, 她与他们朝夕相处,天天听的看的都是跟毒有关的东西, 压力巨大又没有发泄的途径,便愈发离不开那该死的玩意儿。
“是么?你没钱交学费,却有钱买两三万的中古包?”她说的话,庄羽一个字都不信,直接展示给她之前被行政处罚时的物品收缴记录,并语气严肃地警告对方:“我审过的瘾君子有上千个,他们喘口气我都知道下一句话是真是假,焦花,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和警方好好合作,问你什么回答什么,别给我东扯西扯那些没用的东西,我告诉你一句话――悲惨的人生际遇不是博同情的资本,而是当功成名就之时,用来写鸡汤的素材。”
焦花表情一怔,随后低头掩饰哭花的妆容。瘾君子在庄羽眼中没有男女之分,说话也从来不会因为对方是女性而温柔几许,因为哪怕动一点点的恻隐之心也可能导致无可挽回的后果发生,就像当年关栎所犯的错误。曾经关栎有个女线人,多次因吸毒被处理,后面关栎要送她去戒毒所,她哭着跪求关栎,说孩子还小,不能离开妈妈,爸爸已经坐牢了,送去亲戚家一定会被虐待。毕竟是自己带过的线人,关栎一时心软,没强制送她去戒毒,结果转头这女的就为了一小包冰给拆家通风报信,导致关栎追了近两年的线索无功而疾,并因此背上了沉重的处分。
鲍志刚有一句话说得对,那就是沾了毒,人就不是个人了。多年工作所见让庄羽无法对瘾君子产生任何信任,这些人满嘴跑舌头,说谎简直像呼吸一样简单,愧疚感和廉耻心早已消失于被毒品麻痹的大脑之中,能与之一争高下的唯有赌徒。
毒与赌,一个从生理层面摧毁人,一个从心理层面控制人,但凡沾上一个,都是万劫不复。而黄是这两个“黑洞”的引路者,有许多人是从风月场所开始接触这两个“黑洞”的。所以说黄赌毒一条线,扫黄不单单是为了打击其行为本身,更重要的是,它是万恶之源。
哭哭啼啼得不到同情与善待,焦花看庄羽的态度,清楚自己不说实话没好果子吃,索性不扛了,竹筒倒豆子般的交代了一切。她和鲍志刚是在一款交友软件上认识的,一开始鲍志刚看她有几分姿色,想招她进台球厅做“陪练”,没想到她实在是不具备运动天赋,练了俩月还动不动呲杆儿,只得放弃。后又游说她去干非法直播,她不想被那些歪瓜裂枣的男人占便宜,可又想赚这笔钱,于是就把心思动到了疗养院的患者身上。
该说不说,进疗养院的姑娘,多数家境优越、受过良好的教育且年轻漂亮。她们沾毒,要么是交友不慎,要么是仗着家里有点背景纯纯的目无法纪。但她们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年少轻狂会导致何种后果。有的家长把孩子往疗养院一扔,两三个月不来看一眼,甚至催缴费用都不露面,像躲瘟疫一样躲着自己的孩子。焦花的目标就是这些被家庭放弃的女孩――过去众星捧月,如今无人问津。
关于人头费的部分,鲍志刚也没说实话。介绍一个女孩去干非法直播,只要对方能干满一个月焦花就可以分到八千块,那么鲍志刚只会拿更多。于是庄羽决定去看守所再次提审鲍志刚时,给他带把牙刷――吃饭用什么勺子啊?
一年多的时间里,她陆续介绍了七名女孩,这其中就有让林冬心心念念的冉茹。她说,冉茹因为后妈的缘故,和父亲的关系闹得有点僵,父亲几乎不去疗养院看她,费用回回都得催缴。有一天焦花去催费用的时候,冉茹突然爆发出了前所未见的怨气,撕枕套砸椅子,肆意发泄。可毁坏的物品得照价赔偿,她没钱赔,于是疗养院负责人扬言再不让家里交齐费用就把她赶出去。她无处可去,一个人站在庭院里被瓢泼的暴雨冲刷,哭得撕心裂肺。
透过病房窗户看着她那无依无靠的背影,焦花心想时候到了,于是撑了把伞出去为她遮挡风雨,还把她接到自己的家中供她暂时落脚。后面又给她介绍了鲍志刚,一开始鲍志刚倒是没跟冉茹提直播这茬,只说因为自己有前科,不好留身份信息在公共系统里,需要借她的身份证签个出租屋拉条宽带之类的,并承诺给她一点报酬。而这份报酬,就是曾经将冉茹拖入深渊的冰/毒。她所有的努力都在看到那一小袋冰糖样的粉末时前功尽弃,吞云吐雾之间,她也彻底放弃了自己身为人的尊严。再后来她就跟鲍志刚去了“仓库”,而打那之后,焦花没和她再联系过,亦不知她过得如何。
“她喜欢唱歌,唱得很好听,在疗养院的时候就经常唱。”提及冉茹的艺术特长,焦花的语气不无羡慕,“她说嗓子抽坏了,可坏了还那么好听,要没坏的时候不得是天籁之音了?”
冉茹嗓子坏之前唱歌是不是天籁之音,庄羽无从确认,只是听林冬放给自己的那几段清唱,确实好听。至少比他强多了,用谭晓光的话说,他唱歌跟念经一样,明明每个字都在调上,连起来却听得人头皮发麻,令闻者无不尴尬。所以不管局里有啥文艺汇演他都不参加――真?丢不起那人。
等林冬他们回来,庄羽及时将所得信息同步。算上鲍志刚交代的姑娘,已知“仓库”内能确认身份的女主播有十五人。但野猪打架的时候,林冬他们没见一个女孩子出来,预估也不止这十五个,所以后续的蹲守工作还得由吴天他们还得继续。
到此,林冬终于能给霍哥一个明确的答复,可拿起电话又犹豫了。说现在冉茹又吸毒又做色情直播,这话让霍哥听了必炸无疑。虽然对方不承认,但他隐约觉着,当年的霍哥和冉茹之间必然有过暗生情愫的阶段,只是碍于种种原因没能牵手。所以,话得说的委婉点,而且最好是当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