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弄死那个就是涂璨混飞车夺包党时跟的大哥,娄棠,也是目前所知唯一和?“大狗”有过交集的人?。现在娄棠已死,问本人?没地方找了,只能先探探田米强的口风,看?娄棠的死到底是失误还是另有隐情。

如?果不是身上的囚服和?那颗剃得?发?青的脑袋,单看?面相,田米强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眼?里一点逞凶斗狠的意思?都没,亦无惶恐或者好奇。多年的监狱生涯似乎已经磨平他所有的棱角,佝偻着背,进屋低眉顺眼?地往椅子上一坐,十分配合地伸出戴铐的双手,方便狱警更改拘/禁措施。

唐喆学隔着铁栅栏默默观察,发?现田米强左耳垂缺了一块,决定以此挑起话头:“田米强,你耳朵是怎么回事?”

“狗咬的。”田米强垂眼?无所谓道。

“监区有狗?”唐喆学朝他展示了一下卷宗里的拘留照,“你进看?守所的时候,耳朵还是完好无损的状态,怎么进了监狱还能被?狗咬?”

“……”

田米强抬起眼?皮,看?了眼?多年前还称得?上健壮的自己,默叹了口气:“打架,被?一傻逼咬的,我气急,给丫活活打死了。”

唐喆学放下照片:“娄棠是吧?你之前就跟他有过节?”

“没有。”

“那你俩为什么打架?”

“法庭上我都照实陈述了,你可以自己翻庭审记录。”

说完再次垂下眼?,摆出付事不关己的态度。这?让唐喆学意识到,田米强只是看?上去老实巴交,实则油滑得?一把抓不住。于是他更改了谈话思?路,从对方的家人?身上找切入点:“我看?过你的社会关系,你老婆真?不错,等那么久也没说跟你离婚。”

这?句话似乎让田米强有所触动,他往后靠了靠,视线飘向屋顶:“我就是为她进来的,于情于理她也该等我一辈子。”

这?是事实,昨天翻阅田米强因故意伤害致人?伤残入狱的案件信息时,唐喆学已经大致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田米强和?妻子林翠是青梅竹马,十八岁就在一起了,生了两?个孩子之后才办的酒席领的证。小儿子出生后田米强跟着装修队去了深圳,凭着泥瓦工的手艺挣钱给家里盖了房子,此外还存下了十几万的余项。从深圳回来之后,田米强和?妻子在县里开家装修建材店,做生意同时继续靠手艺挣钱。

日子原本越过越好,直到某天林翠去客户家里结账,男业主?见色起意,把林翠拖进了刚装修完的卧室意图不轨,幸亏林翠奋力反抗才没让对方得?逞。事后男人?打电话威胁林翠,说自己黑白两?道都有势力,敢报警,就让她一家子鸡犬不宁。林翠确实被?吓住了,没敢声张,可那家的帐始终结不回来,最终还是被?田米强发?现了端倪。反复追问之下,林翠才哭着道出了实情。

一瞬间田米强的天都要塌了,自己的老婆受此侮辱,是个男人?都不会忍气吞声。为了让妻子安心,也为了维护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田米强上门找男人?要账,却被?对方的三个小弟当场打破了头。对方还放话说,他告到公安局也没用,就算自己被?拘留,出来绝逼弄死他全家。

于是,在受尽侮辱与恐吓之后,田米强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先下手为强。他尾随夜夜笙歌的男人?,趁其落单之时,用一把三角油灰刀狠狠戳爆了对方的眼?珠子。事发?后他一审被?判无期,二审法官则考虑到“受害者”的过错比较严重,最终改判十三年。田米强进监狱的时候,娄棠已经在里面蹲了好几年了,这?俩虽然在同一个监区,但出事之前谁也没招惹过谁。

关于这?俩人?为什么起纠纷,唐喆学也知道,不用按田米强说的再翻一遍庭审记录。监狱人?员密度大,加之服刑人?员本身改造就比较压抑,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很容易情绪崩溃。有的人?甚至故意跟别人?吵架,意图发?泄,时常会因为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产生生活矛盾。娄棠之所以跟田米强动手,是因为外出劳动时对方拿了自己的工具,几句话就呛呛起来,最终因此送了命。

屁大点的事儿,却闹到出了人?命。而且要不是被?田米强弄死,娄棠再待几个月就该出去了这?看?上去很像是有人?怕娄棠出狱之后搞什么事,雇/凶杀人?的样子。

至于为什么下那么狠的手,田米强在法庭陈述时解释说,娄棠说自己马上就要出去了,到时候去他家睡他老婆,还要让他儿子管自己叫爹。气话,谁都听?得?出来,可田米强就是因为妻子被?猥/亵而伤人?致残入狱的,最听?不得?这?种话,耳朵又被?娄棠咬掉块肉,在疼痛与愤怒的双重刺激之下,抄起地上的水泥碎块哐哐往对方头上招呼。

沉默的对峙中,唐喆学再次发?问:“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可这?刑期一下子加了那么多,你很可能这?辈子都出不去了,就不想想老婆孩子?”

田米强闭了闭眼?:“出去了也是他们的累赘,二审改判我十三年,是因为我老婆把店抵给别人?,换了五十万去求那傻逼签谅解书?。”

有经济困难,那就更容易受制于人?了。至此,唐喆学基本能做出判断,直言道:“田米强,我今天来此的目的不是为了给你加刑期,我需要一个名?字,一个跟娄棠的死有关的名?字。”

田米强的视线瞬间凝固,他死死盯着唐喆学,一字一顿的:“该说的,我已经在法庭上说过了。”

捕捉到对方内心的一丝动摇,唐喆学步步紧逼:“检举立功,你七十岁之前还能出去。”

“我宁可烂在这?鬼地方。”

“想想你妻子,儿子,他们在外面等你。”

“没有我他们过得?更好。”

“不,你为这?个家贡献了一切。”

“”

一声来自执法者的认同让田米强的表情错综复杂了一瞬,积压在心头多年的委屈与不甘瞬间染红了眼?眶。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硬扛着不肯坦白:“我再说一次,该说的,我已经在法庭上说过了。”

唐喆学抬腕看?了眼?表,快到吃午饭的时间点了,不急不恼的:“给你俩钟头好好想想,下午咱接着聊。”

有时候审讯不能急于求成,这?些年在林冬的历练下,他已经被?培养得?耐心十足。第一次和?林冬来省监提人?时,溜溜待了五天,审了四轮,不但结了自己手头的悬案,还获得?了另外一桩悬案的线索。他可以等,留时间给对手权衡利弊,也许能获得?意想不到的结果。

出监区就有手机信号了,岳林赶紧给谭篎回消息,假期不能休,联系必须勤快,好不容易交到的女?朋友,别回头跑了。唐喆学看?秧客麟还有点心神不定的,略感同情,抬手轻推了一下对方的背:“出门右拐右拐再右拐,上坡五十米,可以看?到女?监的操场,别靠太近,不然容易被?武警突突了。”

秧客麟本来没什么表情,结果让唐喆学这?么一说,脸上“腾”的,红的像颗番茄。

TBC

第058章 第 58 章

第五十八章

唐喆学给了田米强一个中午的时间考虑, 自己却忙得连口饭都顾不上吃。通过上午的接触,他确认对方的内心深处十分牵挂家庭,那么打动?这种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其?感受家庭的温暖。他给田米强的妻子、儿子分别?打去?电话, 录了几段语音, 又要来田米强孙子孙女的视频,一切准备妥当,下午再战。

效果?是?立竿见影, 本来田米强一开始还嘴硬,可等听完妻子儿子的录音,再看完孙子孙女蹒跚学步的视频, 整个人顿时崩溃得不成样子。孙辈还小,不好带到监狱来探视爷爷, 而?家属探视时不能?带手机, 所以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孩子们的影像。一瞬间的鼻酸演变成嚎啕大哭,他已年过半百,铁窗生涯仍漫漫无期,外面?还有家人在等他, 他怎么着也得活着出去?, 享享儿孙承欢膝下的福。

最终田米强交代出一个人,同一监室的狱友,老?杨。老?杨对田米强说, 只要做掉娄棠,田家在外面?欠下的债会有人负责抹平。老杨本名杨树根, 飞车夺包党二当家的,和娄棠同时被捕入狱。按理说这俩人是一根藤上结出来的果?子, 那为何杨树根要干掉娄棠?受外面?的人指使?还是?素有积怨?眼瞅着娄棠要出去了,必须把他弄死在监狱里?

接下来唐喆学是?一秒天堂一秒地狱。根据系统内的记录, 杨树根于五年前出狱,可出狱之后就销声匿迹了,既没回原籍也没线索证明他去?了哪里。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说实话,不比登天?容易。

接到唐喆学打来的求助电话,林冬笑呵呵的:“要不,你提前去?追逃处报到吧?”

“别?那么大方,我走了,你得累死。”

唐喆学无心说笑,但转念一想,倒也是?个办法:“诶,要不你给吕处打个电话,借调他们一人,过来一起找?”

听筒里传来声轻嗤:“吕文兵那老?狐狸,但凡我开口求他,这辈子的人情债都还不清了。”

唐喆学信誓旦旦的:“我还,等我去?追逃处,我给他当牛做马。”

“牛皮别?吹太早,他本来就拿手底下人当牲口使,当牛做马那是?基本功。”

“……不是?你们省厅出来的有没有一个正常领导啊?”

唐喆学简直要闹了。林冬的职业生涯起点是?省厅的涉外警务处,所以有时候提起省厅,他会不自觉的把林冬和那边人划归一处。对此林冬曾提出过异议,主要是?待过的地方太多,待的时间又都不长,提哪都没有归属感。除了市局,他待的最长的是?嘉陵分局,可那又是?个永远回不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