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声接连响起,整栋别墅霎时陷入火海。情报有误,没人通知行动组目标人物雇了个极其厉害的保镖。眼看人手折损过半,活着的还都被子弹压得抬不起头,杜存咬咬牙,果断拿出最后一枚手雷。

“阿敬!掩护我!”

话音未落,人已冲出藏身之处。阿敬一把没拖住他,怒骂了一声。原本他们不需要接这个单的,上半年挣的钱足够潇洒一阵,是杜存说,阿鬼喜欢上了秋拍的一款戒指,自己要拍下来求婚用,至少手里得有五十万。阿敬很想劝他别太认真,那女人说喜欢什么也只是一时兴起而已,但看杜存一脑袋扎进温柔乡不愿接受现实的模样,他又觉得,说再多都会被对方当成不愿帮忙的借口。

正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行动遭遇埋伏,他们陷入了苦战。像警匪片里刚出场就领盒饭的喽啰一样,这纯粹是一场单方面的杀戮。太可怕了,那个男人,凭一己之力就干掉了他们六个人,这是阿敬迄今为止见过的,唯一一个出刀比龙先还快的人。任何技巧在速度面前都不值一提,他现在还能活着,多亏同伴做了人肉护盾。

而杜存现在一定是满心愧疚,阿敬深知对方为何要孤注一掷。那么多兄弟,说没就没了,今天不弄死那个男人,他无法面对自己。

砰的,手雷炸响,对面射来的子弹瞬间停顿。阿敬立刻从藏身处起身,举枪于火光和尘烟之中寻找男人的身影。可是没有,哪都没有,他能藏在哪呢?

又是砰的一声,子弹透肩而过,血花噗的喷洒上墙壁。剧痛炸裂,阿敬怒吼着轰光弹夹。另两名同伴也自藏身处现身疯狂射击,密集的枪声过后,却听噗噗两声,被莫测而出的子弹击穿头颅。

“阿敬!阿泰!阿吉!”

眼睁睁地看着同伴尽数倒下,杜存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绝望。他们没有子弹了,而身后的迫近的压力让他清楚的知道,那个可怕的对手正在缓缓靠近。

当!刀刃于半空相撞,擦出危险的火花。挡下第一刀的同时,杜存的胳膊和大腿已被划伤,他忍痛后撤,迅速拉开与对手的距离。熊熊烈焰将空气炙烤到扭曲,映着男人染血的脸,宛如地狱爬出的魔鬼。

“小伙子,你这么年轻,还没活够吧?”炫技般的,利刃在男人的指间翻飞,“我叫桑杰,下去的时候,别忘了。”

“”

愤怒,恐惧,还有高温灼烧呼吸道的痛楚,让杜存执刀的手止不住颤抖。近身,必死无疑,可眼下的他已没有退路。脚下是被烧塌的地板,再退半步,他注定跌入烈火燃烧的地下室。

妈的,拼了!

抱着最后一丝信念,杜存暴吼一声,执刀刺向对方。此时空气中突然传来极其细微的“喀拉”声,桑杰耳根微动,视线猛地向上一扫。这瞬间的分神让杜存抓住了机会,一刀划上对方的脖颈,桑杰闪避不及,血珠霎时细密涌出。但他没有出刀对抗,而是迅速向后退了几步。

轰!天花被烧裂,上千斤重的水晶吊灯轰然坠落,正正砸在杜存的身上。一瞬间筋骨断裂的剧痛击上大脑,噗的,一口鲜血喷出,而血滴中的水分被高温快速蒸发。

桑杰低头看着生命即将定格年轻人,轻嗤了口气:“小伙子,看来你以前恶事做得不少啊,下去再忏悔吧。”

视野业已模糊,杜存挣扎着伸手去拽对方的裤脚,却捞了把空。那个男人走了,留他在这里等死。周遭的火势还在蔓延,他能闻到皮肉被烧焦的味道。渐渐的,痛觉不是那么明显了,不知道脊柱是不是被砸断了,他现在只觉得身体好沉,好热。不甘心啊,就这么死了,死得毫无意义,无人知晓。

忽然间压在身上的重量消失了,像是有人搬开了那架该死的吊灯,身上的火好像也被扑灭了,然后,摇摇晃晃的,世界开始旋转……

“他怎么搞成这样?”

ICU外的走廊上,阿鬼低声质问阿敬:“谁干的?”

“阿存迷迷糊糊地喊了个名字,桑杰。”

阿敬低着头,右手扶着打满绷带的左臂。他硬撑着被子弹打断锁骨的剧痛,搬开了压在杜存身上的吊灯,到了医院才发现左胳膊肿得发紫。这一次他们败得太狼狈,八死两伤,杜存内外伤叠加,在ICU里躺了半个月了。而且最可怕的是,由于严重烧伤,医生不得不切除了男性特征,后续还要做腿部植皮。他不知道,等对方醒来后该如何告知这一噩耗。

“桑杰?我艹……”阿鬼轻抽了口凉气,撞上桑杰,别说杜存了,就算毒蜂都未必能全身而退,“你们惹他干嘛?”

阿敬将情况如实告知。听完阿鬼皱起眉头:“你们是被雇主出卖了,借刀杀人,懂么?”

“嗯,”阿敬了然点头,脏活干多了,卸磨杀驴是必定的事情,“等阿存状况稳定了,我就去把那家伙做了。”

阿鬼一抬手:“我去,这单不收你们钱。”

“你以为你很大方么?”阿敬猛然抬起头,怒意瞬间爆发:“他是为了向你求婚给你买戒指才接的这单活儿!结果呢!他现在都不算是个男人了!”

“这单不接你们下一单一样会死!”

阿鬼冷静以对。说没有愧疚感是假的,只是不多。绑架撕票,杀人越货,哪一件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干的就是该下地狱的活儿,一天不停下来,死亡注定如影随形。

胸腔剧烈起伏了一阵,阿敬的表情忽然痛苦起来,他向后退了两步,跌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将脸埋进掌中。阿鬼静静地看着他宣泄悲伤,片刻后走上前,抬手按住那微微颤抖的肩:“等他醒了,别跟他说我来过,就说联系不上我,他的自尊心不允许被我知道他变成这个样子……”

埋在掌中的头重重点了点。

五年后,布达佩斯。

坐在咖啡馆靠窗位置的桌边,阿鬼凝望着夜幕下的街道。今年的第一场雪,雪花在灯光里打着旋落下,消失在茫茫白色之中。要回家了,故乡从不下雪。

一个小女孩从窗边走过,看到了窗对侧的女人,笑着招了招手。阿鬼以同样的微笑回应,随后将视线转向对面的男人:“蜂叔,这次回去,我不想再出来了,我想开一间摄影工作室。”

“随你,钱够么?”

林阳正翻看着平板上的信息,并未抬眼。该死的龙先,到处杀人,讨人厌的桑杰,总是和自己作对。还有阴魂不散的单骏桐和独缺一门心眼的乔军,什么时候老天爷劈个雷下来,给这些人渣都收走得了。

“够,”摆弄着桌上的咖啡杯,阿鬼朝林阳的斜后方轻抬了下下巴,“诶,那边有个男的,从你进来就盯着你看。”

“那是个私家侦探,跟了我有一阵了。”林阳丝毫不为所动,“是单骏桐派的,那家伙一天没我的动向,一天就睡不踏实。”

“哇哦,他可真爱你,怪不得乔军看见你就想揍你。”

林阳终于抬起脸,毫不掩饰眼里的厌恶。阿鬼见状轻耸了下肩,端起咖啡堵嘴。只有在林阳面前,她才能卸下所有伪装,毫无顾忌地做个普通女人。然而这个男人的心永远不会落到她身上,哪怕她愿意为他去死,他也只是把她当女儿而不是女人。

有名侍应生靠近,礼貌询问:“请问,是林小姐么?”

阿鬼前后左后看看,确认对方是在问自己,轻点了下头。

“有位女士委托我将这个交给你。”

说着,侍应生放下一个戒盒。没等阿鬼伸手,林阳先把戒盒拿了过去,放在耳边听了听,又掏出个笔一样的检测器绕着转了两圈才放心交还。这年头纽扣炸弹不算高科技,好好的一个父女之夜,别被毁了。

开启戒盒,阿鬼的眼里闪过丝惊讶,立刻问:“交给你东西的人呢?”

侍应生朝外一指:“已经走了。”

“穿什么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