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上?手机,唐喆学又解释道:“邮局的说,那会寄到村子里的汇款单都是放在村委会办公室,村里有专人通知住户去领, 现在这地址查不到了。”
苏鹃看?了看?手机上?的汇款记录照片, 眉心微皱:“毛竹村啊,前些年改建了,现在叫新泉街道。”
洪也插了句嘴:“是啊, 原住户户口迁的差不多了,我们在系统里查不到这女的, 只能来你们这翻翻以前的记录。”
苏鹃沉默半晌,转头招呼了一声:“小?张, 小?林,去把九九年的户口登记册找出来送我办公室。”
两个小?年轻应声起身。苏鹃招呼他们仨进办公室等着, 老实讲,那么早的记录,能不能对上?,着实不好说。再?不济就只能拿着照片到新泉那边挨家挨户去问了,但?希望也很渺茫,农村城镇化、占地拆迁导致老住户纷纷外迁,就她所知,老毛竹村的人基本都搬光了。
进了所长办公室,入眼便是张行军床,床上?的拉绒毯乱糟糟地团着,貌似他们来得有点早,打扰苏所长休息了。看?他们盯着自己的床铺看?,苏鹃自嘲一笑:“别?介意,昨儿?晚上?缉毒临检,忙活到四点才回来,我刚起你们就到了。”
“这边毒品问题严重?么?”唐喆学问。
“看?怎么比了,跟以前比那真是好太多了。”
苏鹃皱眉一笑,招呼他们坐到沙发上?,自己转身去叠毯子,边叠边念叨:“我们这啊,有矿,以前遍地采矿场,矿上?的工人大多是其他地方过来讨生活的,其中不乏逃犯和出狱劳改人员,龙蛇混杂,挣到点钱,就去赌,去嫖,黄赌毒一条线嘛,沾上?一个其他的都跑不了,还有那种?为了挣加班费主动吸食冰/毒不睡觉的,抓了放,放了还吸,后来小?矿场陆续被收购、合并,大矿场的招工程序相对完善,工人素质大幅提高?,也就没那么多杂七杂八的烂事了。”
点点头,唐喆学又没话找话的:“您是一直在这个派出所还是?”
将叠好的拉绒毯放到床脚,苏鹃一屁股坐到行军床上?,语气略显不忿的:“不是,我以前在分局干缉毒,这两年不是要求下基层么,局长派我来这当?副所长,结果?刚干半年所长就病退了,生给我顶了上?来,这下缉毒也回不去了。”
“哇哦,娟姐您是缉毒警啊?”洪也的眼睛闪闪发亮,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咋?你还羡慕啊?”苏鹃毫不留情?的泼了把冷水,“赶上?那人体□□的,甭管男女,一溜屁股撅那,你得盯着他们拉完了,还得清点好毒品数量。”
没想到洪也丝毫不怵:“我学法医的,见过各种?各样?的屁股,别?说淘大粪,烂成啥样?的尸体我都无所谓。”
“……”
盯着她看?了几秒,苏鹃将视线转向唐喆学:“你打哪挖到这么个宝贝疙瘩?”
唐喆学开玩笑道:“我们组长在路边捡的,装箱子里,挂一牌子请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鹃笑得直拍大腿,末了指着秦骁问:“他也是你们组长捡的?”
“我偷渡过来的。”秦骁主动“表明身份”,“赶上?好政策了,算特殊人才引进。”
“哈哈哈你们悬案的都这么幽幽默么?”
这下苏鹃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屋里正热闹着,敲门声响起,她瞬间敛起笑意,严肃道:“进来。”
刚被发去找资料的小?伙子们拉着拖车进屋,上?面摞着八个箱子,竖起来比唐喆学还高?,看?标签,都是九九年的人口信息档案。眼前所见让刚还嘴角挂笑的三人齐刷刷拉下脸这得翻到下礼拜去吧?
苏鹃稍稍皱了下眉头,随后站起身:“你们先找着,照片给我,我派人去问,咱双管齐下,提高?效率。”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苏鹃给找了间空办公室,摆好桌椅,放上?饮水机,将他们安置好,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先找毛竹村的,没有再?往其他区域扩。秦骁说,以前来这边办案的时候就发现,有些女的结婚不领证不迁户口,人在夫家但?户口还在娘家,要考虑“黎苏”有这种?情?况存在的可能性。杨树根说“齐露”有个孩子,依照其年龄推算,大概率是在老家生的,所以她未必是毛竹村人。又或者她结婚迁出了户口,但?娘家是在毛竹村,总而言之,能查的先筛一遍。
九九年的毛竹村,登记在册的有八百多口人,刨除男的,还剩四百个女的。再?按年龄筛,符合的不足一百。很快就对比完了,不出意料,没有,而且村子里也没有姓齐的。只能继续扩大对比范围,时间在“唰唰”的翻纸声中飞速流逝。
“副队,我饿了。”
七点整,洪也的肚子和隔壁《新闻联播》的片头曲一同响起。唐喆学闻言放下手里的文件夹,搓着酸涩的眼眶问:“想吃什么?”
“都行,就是别?给我方便面了。”连着吃了两天方便面,洪·不怕吃苦·也的人设接近不保,“听说这边酸汤鱼好吃,要不咱去吃酸汤鱼?”
秦骁不屑撇嘴:“你是来旅游的还是来工作的?”
他可瞧见了,在高?铁上?,这丫头刷了好几个小?时的小?红书做攻略来着。
赶在洪也瞪眼之前,唐喆学抬抬手:“对面就有家酸汤鱼,走,咱去吃。”
见有人替自己撑腰,洪也冲秦骁一吐舌头:“还是副队心疼我,骁哥你就是只铁公鸡。”
嘿你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秦骁倒是瞪起了眼去青海那次,我少你一顿肉了?小?马屁精,带你吃顿酸汤鱼就是好人了?
要说唐喆学这好人当?的,性价比相当?高?。菜市场的草鱼都得卖十几块一斤,可这家店一盆酸汤鱼才卖三十八,而且是整条活鱼现杀。其他素菜六到八块,荤菜十二?到二?十,掐指一算,仨人急头白脸吃一顿都不超过一百。不知道是老板做慈善还是本地物价过于低廉,但?想想昨天在宾馆楼下超市里看?见的商品价签,感?觉真没比其他地方便宜到哪去。
价廉,品质却很有保障。酸汤鱼是肉嫩汤鲜,擓一勺汤拌大米饭都能干它三碗的节奏。八张桌子,坐了五桌客人,唐喆学环顾一圈,看?到几个熟面孔派出所的警员,又听他们管忙进忙出的老板叫“靳所”,不由有些好奇。
老板得七十开外的年纪了,干瘦干瘦的小?老头,背略微有点驼,手脚却是麻利,跑堂传菜结账皆他一人忙活。而且这老爷子给客人点菜不用纸笔,全在脑子里,一盘菜也不会上?错,算账也算得很清楚,哪一桌该多少钱,分毫不差。
他悄悄问旁边那桌一个面熟的警员:“这老爷子,啥来头?”
“这我们以前的老所长,靳勇。”对方一脸自豪的,“他在所里干了四十年,退休了闲不住,跑对面开一小?饭馆,十来年了,不为挣钱,就图个脑子别?闲着。”
怪不得脑瓜子那么利索,唐喆学顿觉了然。等会,干了四十年?那……他忽然冒出个想法,偏头和秦骁耳语了几句。秦骁眼睛一亮,频频点头。
看?他俩交头接耳的,洪也咽下满嘴的食物,好奇道:“有啥话不能当?我面说?”
秦骁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姑奶奶,吃你的吧,大米饭堵不住嘴?”
各甩了他俩一个“讨厌”的眼神,洪也继续埋头干饭。吃到八点,店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就剩他们一桌,老板也坐柜台后面开始刷手机了,唐喆学起身走到柜台边,礼貌打招呼:“靳所?”
靳勇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一番面相陌生但?高?大帅气的年轻人,点点头,微笑道:“来这边办案啊?”
“是,有个问题想请教您。”唐喆学默赞果?然是块老姜,一眼就能看?穿我。
“哎呦我都退了十年了,哪有什么可请教的,聊聊倒是无妨。”靳勇从柜台后站起身,又回头招呼后厨,“老阚,这外地来的兄弟,给加个野菜煎蛋,算我送的!”
唐喆学忙推辞:“别?,靳所,用不着,吃饱了,真吃饱了。”
“一盘鸡蛋,不占地方,再?说我这就这规矩,外地来办案的都送盘菜,讨个诸事顺利的彩头。”
靳勇笑着摆摆手,挪步到他们的餐桌前坐下。秦骁往空杯子里倒上?茶水,恭敬地放到靳勇手边。在单位他算前辈级的,可在这位满头银发的靳所面前,他只能算个后辈。靳勇客气了一声,等唐喆学坐下,问:“遇到什么难处了?”
“想让您帮着认认人。”说着,唐喆学点开手机屏幕,调出黎苏的照片和冒充她的齐露的照片,“这两个人,您看?看?,有没有印象,九九年左右在您的辖区里有过活动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