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等你审完再碰,老胡,先介绍一下你们组的调查进度。”

今天的调查进度汇报由田敏烨进行,他嘴快,说话噼里啪啦的,容易让人错过重点。胡文治有意练他,开晨会需要发言时俩徒弟轮着来,自己很少说话。

田敏烨介绍说,经进一步走访吉美娟的亲朋好友,大部分人都对她赞誉有佳,对她被害一事深感痛惜,唯独有一个例外,就是吉美娟曾经的助理,叫鲁鹏睿。鲁鹏睿现年三十五岁,曾在福利院工作了近十年,后面调任去了街道办事处。一开始接到电话,鲁鹏睿并不愿意接受询问,表示自己已经离开福利院好几年了,有关吉美娟的事情一概不知。但胡文治不相信他的说辞,因为通讯记录显示,在吉美娟被害的前一天,她还和鲁鹏睿通过电话。既然人不来就上门去找,他直接给鲁鹏睿堵在了其所工作的街道办。

估计是担心被警察询问影响自己在单位的声誉,鲁鹏睿慌忙把他们带到外面的奶茶店里谈话。对于和吉美娟死前的那通电话,鲁鹏睿含糊其辞,说是对方打错了。

“打错了?打错了能有将近二十分钟的通话时长?”胡文治当场戳穿他的谎言,并一语打断其继续辩解的念想:“鲁鹏睿,我们调查的是凶杀案,你是公职人员,该知道做伪证的后果。”

面对语气平和但步步紧逼的胡文治,鲁鹏睿纠结许久,终于坦诚了试图隐瞒的事实他和吉美娟有不正当男女关系,从他到福利院工作的第二年就开始了。那时的吉美娟年近四十,结婚多年且育有一子,已是福利院的副院长,而他刚刚大学毕业。并非是吉美娟利用权职潜规则小鲜肉,而是他被这位虽已步入中年,却仍素雅得像一支兰花的女领导所深深吸引。他知道对方有家庭,有丈夫,有孩子,倾慕在心却不敢出口。直到某天去吉美娟的办公室送资料,看到心爱的女人暗自饮泣,只觉自己的心也要碎了,一时冲动便把人拥进怀里。

吉美娟当场给了他一记耳光,随后又不停地道歉。等彼此都冷静下来,鲁鹏睿鼓起勇气表明心迹后,吉美娟也向他倾吐了内心的苦楚:被丈夫冷暴力长达十年之久,日复一日的精神折磨使她患上了抑郁症;想离婚又无法面对亲朋好友的质疑,毕竟在外人眼里,他们两口子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佳偶;没有争执,没有家暴,没有出轨,没有一切触及底线的行为,离婚,是她不懂珍惜,是她主动破坏家庭,父母不会理解她,孩子也还小,需要父亲的陪伴。

第288章

吉美娟给他看自己腕上的烫伤,说是前几天的晚上胃疼得厉害,想要杯热水,便喊分房而睡多年的丈夫帮帮忙。丈夫房间的明明是有亮光的,说明他在看手机,可听到妻子的喊声,亮光倏地暗了下去,毫无回应。她只能自己一点点撑着墙摸去厨房烧水,挨着疼等电热水壶里的水烧开,却因手抖拿不稳杯子而将开水倒到了腕上,她记得自己当时叫的很大声,可丈夫的房间里依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彻底崩溃了,跪在厨房里哭了整整一宿。到早晨丈夫起床后看她还蜷缩在厨房里,只是轻描淡写地扔下句“你发够疯了没有?让儿子看到你这个鬼样子,他会怎么想?”。泪已干涸,那一刻,望着灶台边的刀具组,她想到了死,想到杀死这个不知因何缘故一定要折磨自己的男人再自杀。可她终究没有勇气抽出一把刀来,不值得,太不值得了,为了这个冷漠的男人,不值得让儿子背上“母弑父”的标签。

从那一天起,鲁鹏睿便下定决心,他要给这个孤独的女人最体贴的关怀和最热烈的感情。尽管吉美娟短时间内不可能离婚,他也不会放弃等待。可是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十年,等待遥遥无期,家里催婚的压力越来越重,他不得不给吉美娟两个选择:一,离婚,他一定不顾世俗眼光,正大光明的娶她;二,放手,彼此都放手,他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她的地方重新开始。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吉美娟选择了后者,并动用自己的关系把他调离了福利院。拿到调职通知书的时候,鲁鹏睿才意识到自己十年的等待不过是一场玩笑,坚持更是天真到可笑。这女人看重名誉胜过一切,她无法容忍自己身上出现污点,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和他有任何结果。

“我还是离开了,带着满心的不甘和伤痛。”鲁鹏睿无奈而叹,又自嘲一笑,“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在外人眼里的一切都是完美的,善良,无私,有无人可及的责任心……她真的对自己非常苛刻,多年来她一直坚持捐出一半的工资给福利院的救助基金,一个月都没落下过……可她要的从来就不是钱,她要的是名誉,是他人的赞美和仰望,追求名誉的人比追求金钱的人更偏执,更不可理喻……就说她离婚那事,对外说的是她丈夫出轨,其实呢,是她丈夫发现了我以前写给她的情书,事情暴露了才提出的离婚……说实在的,虽然我瞧不上那男的,但离婚之后他一句有关美娟的坏话都没说过,别人问就说是自己的错,单就这一点来说,我还是挺佩服他的。”

胡文治又问他和吉美娟是否还保持着情人关系,他说两人断的很干净,他就快结婚了,不希望再起波澜。至于那通电话,是吉美娟说自己要结婚了,告诉他一声,邀请他带未婚妻一起去参加婚礼。那天吉美娟说着说着就哭了,说对不起他,他也哭了,二十分钟的通话,俩人有十五分钟在对着哭。所以早前接到警方要求他去协助调查的电话,他本能地产生了回避的念头,因为他并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一旦接受询问,必然会影响吉美娟的名誉。

等田敏烨做完汇报,胡文治总结道:“对鲁鹏睿的询问,不能说对案件进展有太大的帮助,但从另个一侧面揭示了吉美娟不为人知的一面,结合祈老师他们发现嫌疑人DNA的位置和遗留方式,我们现在有理由怀疑凶手可能也和吉美娟产生过感情纠葛。”

罗家楠隔着视频通讯认同道:“如果凶手真是丁奇的孪生兄弟,那岁数正和鲁鹏睿相仿,吉美娟很可能不止有一个情人,从丈夫身上得不到的关爱,都从小鲜肉身上找补回来了。”

话锋一转,吼欧健:“老三!让你查丁奇的通讯记录有谱了没?”

欧健正塞了一嘴的紫薯包,闻言立刻:“有有有!我查到一通从海源分局座机打出来的电话,时间点基本能对上丁奇的供词。”

嗯?罗家楠转头和彭宁诧异对视艹了,还真特么是警察打的。

TBC

作者有话说:

楠哥:查自己人身上去了?

薯片儿:能让我上铐么,我还没抓过自己人呢Q-Q……

楠哥:好事儿啊?滚一边儿待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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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接到罗家楠的电话, 祈铭叮嘱他,别让祈珍知道吉美娟那些本不该被昭告天下的秘密。昨晚陪妹妹聊天提起吉美娟,祈珍哭了好久。真应了杜海威那话, 坚强不代表不会悲伤,吉美娟对祈珍的意义, 比他们能想到的深刻。

“祈珍说,自从我离开福利院后,她就像只飘零的小鸟,无处落足, 无依无靠,夜里喊‘妈妈’喊到哭醒,是吉美娟把她抱在怀里,让她闭上眼,想象依偎在妈妈的怀里, 并且此后近百个夜晚她们都是这样度过的。”

听出祈铭的声音里有隐隐的自责,罗家楠安慰道:“不是你的错, 你那会也才八岁,无法掌控自己的去留。”

“事实上我可以拒绝的, 维克多来接我的时候,问过我, 愿不愿意跟他走, 是我太想离开福利院了, 所以……”耳机中沉寂片刻, 传来声叹息,“他向我保证, 会尽快把祈珍也接走, 但后来我才知道, 他没办法领养祈珍,除非他有一位真正的‘妻子’……我也知道了为何我的到来会引起西斯维尔的不快,不光因为我是领养的孩子,他还担心维克多会为了让我们兄妹团聚,和其他女人假结婚……那段时间维克多很艰难,一方面是对我的承诺,一方面还要顾及西斯维尔的情绪,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大人的世界好难啊,如果有一天我需要面对这样的事情,那我宁可不要长大。”

一瞬间罗家楠理解了祈铭的执拗,对于孩子的事情。领养一个孩子,尤其是他们这种“特殊”家庭,太难了,后续还有很多事情需要面对,孩子所处的环境既单纯又复杂,不可能用一个“爱”字解决所有。孩子一定会问“为什么别人都有妈妈而我没有?”,到时他们能解释的清么?即便和孩子解释清楚了,写作文让写《我的妈妈》的时候,孩子要怎么写?交白卷么?

“都过去了,你也别自责了。”人不在跟前,再搜肠刮肚的语言也显得有些苍白无力,罗家楠只能拿工作说事儿:“我今儿可能还回不去,待会审完人,我得去趟海源分局,嫌疑人的电话是从那打出来的。”

“忙你的,这几天我要陪祈珍和杰西卡。”

听祈铭刻意忽略了妹夫文森特,罗家楠忍笑道:“就她俩啊?人家仨大活人呢。”

祈铭顿生不悦:“他有手有脚,扔哪也饿不死,罗家楠你够了啊,别人家跟你喝顿大酒称兄道弟你就向着他说话,他娶的是我妹妹不是你妹妹。”

“呦呦呦,我们英明睿智的祈老师也有俗人之心啊?不就大二十岁么,感情是真的不就得了?”

“你别忘了他是谁的哥哥。”

“……”

哦,对,罗家楠在脑子里绕了绕弯:文森特是薇拉的哥哥,而薇拉是林阳的老婆,四舍五入,祈铭也是林阳的大舅哥了,这亲戚套亲戚的,难怪……不是,等会,那二吉不也得管我叫大舅哥?嘿,又多了一份压榨这小子的资本。

一想到唐喆学位于食物链底层而自己位于食物链顶层,罗家楠心情格外的好:“古人云,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祈老师,咱大度点哈。”

“古人还云过,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父母双亡的是我,罗家楠,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你还有事没事,没事我挂了。”

“啊?没事了,我就是”

喀的,电话挂断。得,又闹脾气了,罗家楠皱眉搓额看来公粮交的还不足性啊,瞧这脸子甩的。

这边正惆怅着,发廊老板押回来了。宣磊,现年三十八岁,有过一次组织卖/淫罪的前科,因不涉及强迫且提供了多名嫖客的信息减轻刑罚,只判了六年,坐了不到五年牢就出来了。出狱之后换个地方重操旧业,把曾经散落在城镇边边角角的流莺们召集到一起统一管理,别说,还挺有点领导才能。

第289章

一如罗家楠所料,宣磊是从富婆姘头的别墅里薅出来的,这小子从里到外吃的都是女人饭。他还不知道店里出事了,主要是没人给他通风报信,主管为了争取立功表现,见着警察就把手机交了。因罗家楠赶着去海源分局,跟所长要求先让宣磊辨认走访金喜娣的“警察”。而当宣磊看到PAD上和自己所涉案件无关的十张人员照片,那副滚刀肉的德行立马显现

“呦,让我认人呐,打个电话不得了,至于大动干戈给我抓所里来?”

罗家楠脸一抹,声色俱厉的:“少废话,让你认就认!”

“不是,领导,认人总得有个说法吧?”宣磊举起戴铐的手,嬉皮笑脸的,“您都把我抓了,打从这一秒起,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得落在讯问记录上,将来判我多少年,那就是凭证。”

罗家楠岂能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立功减刑,这孙子是和他讨价还价呢。他当然可以腆着个大脸胡说八道,告诉对方“我会在移交卷宗时在检察院那帮你说好话”,然后转脸就给孙子忘去九霄云外,爱死不死,跟他有什么关系?问题当着徒弟的面,这种方法不利于教学,得让这孙子明白自己的处境,别特么上来就跟他这摆谱,大爷的,就没修行出那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