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书昀轻笑了一声：“如果你认为爱会蒙蔽双眼，那就更加无需担忧了，因为你爸妈也爱你。至于我妈，你应该是知道的，她觊觎你这个儿婿很久了。”

郑书昀声线天生清冷，说话时总透着漫不经意的孤傲，语调却又偏偏是平稳沉缓的，夹杂着只有所爱之人才能触摸到的零碎温柔，令人听罢没来由心安，不由自主地信服。

裴楠决定不再浪费时间纠结着装，转过身，主动投进郑书昀怀中，手臂圈住对方结实有力的窄腰，左右轻轻摇晃，小声道：“我其实有点紧张，明明已经过了家长那一关，大家也都是老熟人。”

郑书昀淡淡道：“只是新年吃个家常饭而已。”

裴楠在郑书昀怀中略微仰头，看着郑书昀斯文淡定的英俊面容，难免有些羡慕道：“唉，我要是有你这个八风不动的心理素质就好了。”

郑书昀“嗯”了一声，并未接话。

冬日朝阳熹微，时针悄然转过八点，窗外仍旧灰蒙蒙一片，两人在稀薄的天光中接了个温柔缱绻的早安吻。

吻至动情的须臾，裴楠下意识用掌心攀住了郑书昀的左胸口，却惊讶地触到“怦怦”的震撼。

郑书昀的心脏，竟然跳得比他的还要快。

*

这顿饭氛围非常轻松，和往日两家人的聚餐并无二致，只是饭吃完后，两位妈妈便站在包间门口的小花园里，开始煞有介事地讨论起两个儿子结婚的事情。

然而国内尚未通过同性婚姻法，去A国领来的结婚证又无法在本国生效。

前路太窄，顾南枝叹了口气，生出些许伤感。

裴楠看在眼里，赶忙出声安慰，要她别难过，毕竟这世上任何纯粹的感情都不是靠法律来维系的。

不过，他虽然嘴上说得潇洒，心里却不止一次幻想过和郑书昀结婚的场景。

以前的他或许会觉得结婚并非爱情必要的一环，可如今的他慢慢明白，人一旦有了想要共度余生的对象，就会陷入想和对方彻底依托彼此的冲动，不止是在感情上，还有法律层面，甚至贪心地想要得到全世界的认可。

裴楠哄好他妈，看了眼屋内正在和他爸聊公司项目的沉稳男人，不免又开始羡慕对方成熟的心性。

郑书昀从来都是理性务实的，绝对不可能像他一样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便也不会为自己徒增烦恼。

元旦假期结束后，裴楠的画室和工作室接连进入了年末工作收尾阶段，忙得不可开交。

这天好不容易在七点前结束工作，裴楠抄起羽绒服和围巾，匆匆离开工作室。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北风一阵阵地卷起地上的薄雾，大楼不远处的空地上，郑书昀手握热气缭绕的咖啡站在那里，身上修长的黑色大衣未系衣扣，露出内里笔挺的西装。

看到郑书昀将咖啡放在了引擎盖上，随即双手轻轻捏住大衣两边，裴楠便如同心领神会般再也克制不住脚步，迈开腿朝对方奔去，直到闯入郑书昀的体温，被郑书昀用大衣裹住，才仿佛倦鸟归巢般平复了渴望相见的躁动，紧紧贴着郑书昀，不顾周遭零星路人的异样目光。

他太喜欢在这样寒冷的冬夜里和郑书昀拥抱了，就好像在躯体相触的那一刻，世界便开始无限缩小，迅速排除掉所有繁杂，天地为庐，就连寒风都成了屏障，此间唯有相拥的他们，被彼此的气息和体温包围、融化。

两人今晚打算约会。

路上，裴楠一直在和客户发消息，等一个超长红绿灯的时候，他不经意间抬头，发现郑书昀正迎着车窗外的霓虹略微垂眸，目光笔直落在他脸上，像是停留已久。

对方英俊的面部轮廓被路旁闪烁的店铺招牌照亮，眼底目光依旧是淡然的，但细细看去，却似乎浮动着几分不同寻常的异样。

裴楠不禁挑眉问：“怎么了？”

郑书昀道：“今天没堵车，还有十分钟就到吃饭的地方了。”

郑书昀语气平淡，可说的话又不像是针对裴楠刚才提问的回答。

裴楠总觉得郑书昀有什么话要对他说，甚至一度猜测对方给他准备了什么惊喜，可直到吃完饭，看完电影，打道回府，对方都没有任何表示。

回到家，两人先后洗澡，裴楠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郑书昀戴着银边眼镜，坐在卧室床边看文件。

裴楠默默欣赏了一会儿灯光下那张看似薄情寡欲，实则分外性感的脸，才意识到对方没去书房办公。

他走过去问：“你今天怎么在卧室加班？”

郑书昀站起身，将手上的文件递给裴楠，示意他看。

裴楠接过来，低头念出上面的字：“意定监护协议……”他顿住，仿佛预料到什么般心脏怦怦跳了起来，“这是什么？”

郑书昀道：“签定这份协议之后，你就是我的监护人了，在我丧失民事行为能力的时候，你要履行对我的监护职责，有权照管我的人身和财产。”

裴楠蓦地睁大眼睛，望着手中的白纸黑字，仿佛丧失思考能力般呆在原地，耳边再度响起郑书昀的声音：“小楠，我们没有办法在国内结婚，但我还是想把自己最大程度地交给你，你愿意吗？”

郑书昀语气十分郑重，却又充满着不确定，就好像怀揣着某个对自己而言弥足珍贵的礼物，双手奉于对方，但不知对方愿不愿意收下，害怕落得一厢情愿的下场。

裴楠拿着协议的手略微颤抖了起来，他没有猜错，郑书昀先前果然有事瞒着他。

他想过太多的可能性，没放过任何一个他自认为的浪漫。

然而此时此刻，他发觉自己曾引以为傲的艺术家的想象力竟是如此贫瘠。

“这种好事，哪个傻子会不愿意？”裴楠强忍住鼻酸，却挡不住视网膜上的字逐渐变得模糊，“不过你怎么只准备了单向监护协议？郑律今天的业务能力有失水准啊。”

郑书昀闻言，顿了顿。

裴楠的成长环境与他不同，从小到大被太多关爱包围着，似乎没理由早早托付自己，因此他无法替裴楠做主，也不知道在裴楠心中，他目前处于怎样的地位。

但他并未解释，只单手捧住裴楠的脸，缓缓俯首，吐息贴在他唇缝间轻道：“接受监护人的批评，这的确是我的失误。”

伴随话音落定的，是一个放纵的吻，如同新婚之夜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带着对未来无限向往的激情。

裴楠被郑书昀圈着腰摩挲皮肉，几乎是瘫软在对方怀里，偶尔忍不住弹动腰身，就会被对方施加力道，按得更死。

正要擦枪走火之际，裴楠突然轻轻推开郑书昀，目光顺着对方的腹部一路向下，最终落在某处上。

“你说你把自己交给我了，那这里也属于我吗？”他眨眨眼，问。

“当然也是你的，你说了算。”郑书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