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插手了,小鹤决不能像他爹。”孙老头语气低沉地叮嘱她。

“你怨他?”孙婆子不可置信地支起身子,重复道:“你怨咱们的儿子?”

孙老头翻了个身没说话。

“他是我们唯一的儿子,你怎么能怨怪他?”孙婆子没得到反驳,伤心又失望地掉了一晚上的眼泪。

孙老头睁大眼睛盯着模糊不清的墙面,想着他那记不清面容的儿子,从小把他捧在手心养大,发脾气时哄着他,要啥给啥,结果造成了现在的局面,脖子埋黄土了还得跟着儿媳背井离乡,看人脸色吃饭,出门了还得受外人的指指点点,祖宗传下来的房子被人扒个干净,家里的田地租给了外人,族人也跟自家断了关系。

听着背后的抽噎声,他无声叹口气,喑哑地说:“我不怨他,我怨我自己,睡吧,明天还要下地除草。”

说罢他闭上眼睛,没再留意身后的动静。

孙鹤被唤醒后,混沌地坐起身,看着窗外昏暗的夜色问:“娘,出啥事了?喊我干啥?”

“你昨天说今天去给兔子割草,你忘了?快起来吃饭,待会儿天亮了太阳就出来了,晒人。”

“不是晚上啊?”他下床穿衣裳,晕头晕脑地说:“我都没听见鸡叫。”

“你那睡着了打雷都震不醒,哪会听见鸡叫。”张蔓看他人走出房门了,才放心离开,“醒了就别睡了,饭菜在锅里,我跟你爷奶下地了。”

“好。”

张蔓不住瞟向身旁的婆婆,都要分道了她还跟着自己走,忍不住说:“娘,我爹在北山头的七分地拔草,我跟他不在一个方向。”

“我知道,我跟你一起,我孙子昨天说让我跟着她娘一块儿下地。”

“……”你孙子不是这个意思,你也不用如此听他一个小孩儿的话。

一直到天光大亮,张蔓直起腰活动身子的时候,才看清她婆婆那红肿的眼皮,这是跟小鹤阿爷吵嘴了?

她低头当是没看到,但还是忍不住瞟两眼,眼皮肿地撑起了下垂的上眼皮,看着还挺显眼大的,忍不住又瞟了几眼,刚好被她婆婆猛抬头抓个正着。

“……娘,原来小鹤的眼睛随你啊!我说怎么还有双眼皮,我跟他爹都没有。”张蔓打着哈哈缓解尴尬。

“嗯,他全身上下,也就眼睛随我。”孙婆子也当不知道自己眼睛肿了。

*

小葵拉着小鱼提着竹篓出门,跟一起认字念书的小伙伴叽叽喳喳地往荒草地去割草,在她之后出来的是一群牛羊,家里的狗走在最后面。

阿扇眼馋地望着小葵家的机灵狗,再一次地问小葵:“你抱住你家狗的头,让我摸一摸,太聪明了,每天去放牛,比我弟还聪明。”

“不行,我家狗记仇,我担心它背着我咬你,但是你要是想坐在牛身上我倒是能答应你,我家牛也懂事。”小葵往后望着安分领路的大黑牛。

“算了,我家牛也懂事,听得懂人话,而且我娘不让我骑牛,我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小葵转头看向只比自己高半截指头的阿扇,说:“我娘昨晚还说我是个小丫头呢,你也还小。”

“你还小,我比你大四岁呢。”

“那也小,你看我弟,他四岁了,还好小,又矮。”

“所以说你还小,傻丫头。”阿扇摸着小葵头顶的小啾啾。

“咦,你们看,那是不是孙鹤?他竟然也来割草了!”走在前面的人一声惊叫,引得两边的人都相互打量。

孙鹤有些不安地直起身子,有些怀疑这些草是不是他们瞅好了的,眼睛飘忽不定地张望,想要寻找留下的标记,虽然他割之前已经翻找一边了。

“孙鹤,你也来割草了?那我们一起吧。”小葵挥舞着手对她的小伙伴们说:“我昨天喊他来自己割草,不让他阿奶帮忙,他今天就来了!”

她觉得是自己的话起作用了,不免有些得意,要知道之前有人约他一起割草他都没搭理。

“行,那就一起,明天我们也去你家喊你,你可别来早了。”之前惊呼的男孩对他说。

“好,我在家等你们。”孙鹤抿嘴答应,开始期盼明天。

▍作者有话说:

一更

谢谢支持~好多营养液啊,高兴。

第七十九章 [VIP]

孙鹤跟着他们一起割草, 听他们说着谁家的大鹅啄人都能哄笑一阵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 正想着他们说的大鹅是谁家的, 笑声突变, 所有人都捏着嗓子“嘎嘎嘎……”

这一听就知道是他们都在模仿小葵的笑,小葵一点都不恼, 一声“嘎”笑能转三个调,把其他人带跑偏了她又笑的停不下来, 孙鹤看着这群人笑得七歪八倒,也笑了起来, 一张嘴一个“嘎”就蹦了出来,惊得他赶忙捂嘴,看没人发现他出声,才松下猛然紧绷的神经,还好,没人听见就不会有人嘲笑自己。

回去的时候, 孙鹤发现他把筐子里的草给塞太满了, 挎在胳膊上走的时候很是吃力,走一段路就提不住了, 看着其他人挎着筐子也是绷紧了肩膀,但他们还能边走边说笑,他咬牙再次给提起来,一歪一歪的闷头跟在后边。

“呼~呼~”孙鹤实在走不动了, 他把筐子砸在了地上, 对被惊回头的人说:“草塞的太实了, 我拎不动了。”

“噢, 你等一会儿,我来帮你。”胖胖的小子拎着他的竹筐往前快走一段路,把竹筐放下又跑回来握住竹筐的另一边,说:“抬着走就轻很多,我还是第一次见人第一次割草就装这么多的。”

“不用一起抬,我把草拽一半扔了就行了,我家兔子也吃不了这么多草。”孙鹤抬着另一边跟着他的步伐往前走,边走边说。

“啊?那你待会儿再扔,再往前走一段路就能看见许夫子家的牛羊了,你把不要的草扔给它们吃。”

“好。”孙鹤应了下来,看着这个大嗓门的胖子问:“你割一筐草够家里猪吃吗?待会儿还出来吗?”

“我家就一头猪,够它吃”,他转头打量孙鹤,眼睛骨碌转一圈,极小声说:“我们待会儿还要再出来割一筐草,你猜是为啥?”

我怎么知道?孙鹤心里想着,但还是顺着问:“为啥?”

“给许夫子家的猪割的,但许夫子要生娃娃了,没有时间晒草,所以我们打算帮她把草晒干,打成捆放在那没人住的老屋里,你要不要来?”他问。

“去。”孙鹤点头,又问:“我看没人住的那老屋门被锁了,咋放得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