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午说的那个提议……”明学成停顿了一下，连带着卓晓桐也跟着紧张地拽着电话线，直到明学成轻咳了一声后继续，“我接受，就按照你说的那个来，如果你做到那从今以后我不再干涉你学校的事，但如果有一次做不到，你就要听从我的安排，离开京中。”

明珩扯唇，唇角略带嘲讽。

他还是一点没变。

这赌约本就是卓晓桐提议的，她自然干脆的应下。

挂了电话，明学成佝偻着背站在原地，他不自在的眨了下眼皮，眼角的皱纹也跟着动了动，到最后也只是胸口起伏了一下，化作无力的叹息。

卓晓桐是他恩人家的孩子，当初她父母双亡，跟着家里的亲戚东转西转的，没一个真心待她，明学成知道后二话没说，亲自去另一个城市把人接过来。

那天正是大雪天，明学成永远也忘不掉见到这孩子的第一眼时有多可怜，她父母去了后先由叔叔照料，可没养两个月，她又被送到姑姑家。过了一段时间，姑姑姑父又再次把她丢弃送给了舅舅、舅妈家，可依然一样的结果是，没养多久，舅舅舅妈也甩手不干了，明学成去的当天，她正一个人缩在厨房的角落里刷碗刷筷子。

她舅妈那个女人还嚷嚷着让卓晓桐赶紧刷完碗去收拾自己的行李，明天就要把她打包送走。

十三四岁的孩子，瘦的就那一点点，身上没件厚衣服，小手也被凉水冻得通红，转过头来迷茫看向他时一双眼也湿润润的透着红。

一看就是刚哭过。

可想而知，她在这几家，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

尽管在每一家她都做家务、乖巧听话，可因为不是亲生的，都嫌弃她是累赘，一个刚失了父母的孩子就这样被来回转手，心理阴影得多大。

明学成当即决定要把她带走。

卓晓桐衣服统共没几件，都是些单薄的旧衣服，明学成正要说让她别装了，都重新买，她却只装了两件，回头认真询问：“我要去那里待多久，你什么时候送我回来？”

明学成告诉她不用再回来了，以后海京就是她的家。

她半信半疑，只是两只透澈的大眼睛盯着仰头看着明学成，很坦然地问了一句：“您送我回来的时候可以直接把我送到福利院吗？”

明学成喉咙一酸，眼泪当场就下来了。

所以卓晓桐刚来明家那会，他和刘甄都是极疼的。

只是后来刘甄身体复发，明学成没时间再照顾，心思也不在卓晓桐身上，便在出国治疗刘甄时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

后来明珩要主动照料，他当时哪有心思问这些，都随着那小子来。只是这一照料，便是直接的三年。

明学成明知这样不对，但又怕家里有孩子让刘甄费心神心力的，佣人再把原本全照顾刘甄的精力分出一部分给卓晓桐……

所以他还是同意了，到底是有些私心。

人老了，精力也少了。明学成也是子女双全的人，小辈不在身边又是没血缘关系的，时间久了，感情自然被冲淡了不少。

也知道，这孩子，如今怕是对他也有气。

对自己疏离隔阂那也正常，但总归明家养了她这几年，明学成心里也算对得起自己良心。剩下的，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第 12 章

挂断电话，卓晓桐就要上楼看书。

她想起上次明珩说自己基础薄弱的问题，回想这段时间自己做题遇到的问题，大概总结出了症结所在：

“四叔，我高一知识学的不行，我想把高一书籍找出来利用课余时间重新学习一遍可以吗？”

明珩说“可以”，顺势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他又捞起桌子上的烟盒，抽出来一根，却并未点燃，只说：“我这段时间有些忙，可能不怎么回来，学校里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先找任舟。”

说完他示意：“上去写作业吧。”

“好，谢谢四叔。”

踏上了楼梯，卓晓桐还是回头：“四叔，吸烟对身体不好，你还是少抽点吧。”

说完“蹬蹬蹬”地跑上楼。

明珩看着她背影，拿走咬在嘴上的烟，只留了手上的打火机来回摩挲，火焰时亮时灭，他整个人有些疲惫的向后轻仰在沙发上。

另一只手按了按一边的太阳穴。

头顶亮眼的灯光刺的明珩视线出现重影，一晚上的慌乱在他眼前模糊着重演，他想起什么，还是坐起点燃了那根烟。

正在上楼的卓晓桐听见声响不由叹了一声，继续往楼上走去。

就知道她说的没用。

没想几秒，明珩的手机响起。

卓晓桐一开始没放在心上，打开门时听见明珩恭敬的一声：“姐。”

她要进去的动作停了。

和以往与明学成的电话不同，明珩对这位姐姐的态度明显要更亲近一些。或许是明珩从小除了姑姑便是跟这位姐姐来往最多的缘故。

明学成膝下有一男一女，明珩的上面还有一个姐姐，比明珩大了12岁，取名明媛。两兄妹年龄相差虽大，但感情却比父母还要深。

明学成夫妇属于老年得子，怀上明珩也是意外，明学成因顾忌着自己妻子刘甄的身体本想打掉这孩子，但刘甄于心不忍，又加上她那年纪怀上本就困难，劝说明学成留下了。

只不过刘甄身体太弱，为了保胎吃了不少苦，五六个月的时候回怀城探亲路上出了意外，差点一尸两命，多亏碰上当时已是医学专家的卓晓桐父母，这才保下了母子两人。

也因此，明学成把卓晓桐父母看作他们明家的救命恩人。

这才有之后卓家出事，明学成得知后赶到怀城把人接了过来，也是为了报当年之恩。

不过和明珩小时候的遭遇相同，明学成的大部分心思都用在了自己妻子刘甄身上，不管是当年刚出生的明珩，还是如今收养的卓晓桐，他可以狠心把明珩一个人丢给保姆，也同样可以对卓晓桐不闻不问。

卓晓桐听杨姨说过，明珩刚出生没多久，明学成为了让大伤元气的刘甄恢复身体，径直把还未满月的明珩扔给了保姆照顾，自己带着刘甄出国疗养，一去就是好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