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青绯开始觉得害怕,她身子前倾,俯身在程嘉胤面前,理了理她已经散乱的鬓发,亲吻她,像是停不下来。
程嘉胤没有再反抗,啜泣的声音也愈发的低沉下去,应青绯亲吻的动作也渐渐缓慢,最后,她靠在程嘉胤的颈间,像是在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她说:“程程,你是真的,不要我了吗?”
程嘉胤沉默,应青绯也不再说话,她开始努力的去回想,一步一步,自己究竟是怎样,被困在了这个牢笼之中,兜兜转转,一直到最后,只能孤独终老。
一想到这些,应青绯觉得,那种熟悉的恐惧又会弥漫全身,唯一有所区别的是,这与她记忆里童年时候的恐惧不尽相同,那个时候,她恐惧的是前路渺茫,而如今,她恐惧的是,连程嘉胤,都要离她而去。
这个在她三十余年生命中唯一带给她光亮的女人,此刻,虽然就在她的身下,却也已经不再属于她。
应青绯显得越来越慌乱,她一只手撑起身体,另一只手抚上程嘉胤的脸颊,很急切地说:“程程,你跟我说,你是愿意的,只是,只是生气我这样鲁莽,你现在就说呀。”
程嘉胤依然沉默,应青绯有些无措地翻身起来,手忙脚乱地将程嘉胤的双手解开,因为长时间被绑住并且被反向压在身后,程嘉胤的手臂关节处挪动一下就会觉得剧痛,应青绯扶起程嘉胤将她抱住,一下一下地给她揉捏,两个人蜷缩在沙发上,一时间,气氛显得僵硬,直到程嘉胤的双手能够活动之后,她推了推应青绯,说:“你放开我,快点走吧。”
应青绯听到程嘉胤许久不说话,一开口就是要自己离开,心里自然不好受,她将程嘉胤抱得更紧些,低头去亲吻她,感觉到程嘉胤的推拒后又叹口气停下来,可她又不知道能说什么,沉默又一次降临,程嘉胤闭起眼睛,干脆不去看应青绯,这个动作让应青绯整个人都开始显得有些呆滞,她眨了眨眼睛,抬手一点点慢慢描绘程嘉胤的轮廓,就好像这个人,像年轻的时候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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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应青绯脑海中所浮现出的记忆,比之那个时候的程嘉胤,要久远的多,她从未向任何一个人提及过自己的过往,包括程嘉胤,这个人的眼里,应青绯大概就只是一个家境贫寒,性情多少有些怪异的女孩子,她不知道,应青绯的心里,装的,恐怕要比她想象中多很多。
当然,这得从应爸说起。
算起来,那应该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改革年代刚刚开始,百废待兴,但要想兴起就需要资本,当时,除了具有某种特色的国资之外,民间资本的来源,大多说不清楚。
其实,台面上是说不清楚,但私下里,实在是因为,不可说不可说。无论是什么主义,资本的原始积累都是一个毁誉参半的过程,特别是那个年代,银子都在一小部分人手里,那些要白手起家的,自然要另谋出路。
彼时,应爸和一起打拼的兄弟,在远离X城几乎一个国境线的克索地区贩卖商品,那里银子好赚,但几乎毫无秩序可言,辛苦良久,攒够了生意的老本之后,应爸和好兄弟决定返回X城,再好好的干一番。
然而,要回X城,就先要越过边境返回K市,再从K市乘五天四夜的火车从西一路向东才能到达X城,去K市的路途大多只有两个选择,选择从山路走,那条路相对平坦,但有极大的风险会遇上拦路抢劫的人,最后多年心血付诸成空,性命也不保,或者,除山路外,可以选择从克索地区右边的沙漠穿越,这条路不会有人抢劫,但环境恶劣。
应爸与友人商量过后,觉得如果从山路走,一旦遇到抢劫的人,得不偿失,于是,决定多凑几个人,从沙漠穿过。
前半条路,一切顺利,到了后程,一行六个,包括两名当地的向导在内,因为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风,在沙漠里迷失了方向,整三天,只剩下三个人还能继续行走。
沙漠里,风向一变,方向感就会迷失一次,就在这三人快要坚持不下去瘫在地上等死的时候,应爸看到不远处有一头白毛骆驼在徘徊,他迅速从地上翻起来,招呼着几个人就往骆驼的方向跑去。
同行的几个人看到,都纷纷起身,他们都是知道的,白毛骆驼是克索人所信仰的宗教当中的吉祥物,传说是神派遣下来专门指引在沙漠中迷路的孩子一条回家道路的使者。
这种说法自然不可信,但根据白毛骆驼的习性,它的确是常年生活在沙漠当中,并且,不时的会返回沙漠边缘,只要跟着它,要想走出去,不是一件难事。
一路上,几个人紧紧地跟着骆驼,骆驼行,他们就行,不出两天,就看到了沙漠边的戈壁,几个人走到边缘,应爸他们靠在一块石头上休息,而仅剩的一名向导还在忙着跪在地上念念有词。
应爸的兄弟看了好笑,用手肘撞撞应爸,头一扬,说:“哎,看到没?还在拜呢,神神叨叨的。”
应爸也撇头看了一眼,说:“你可别笑话人家,这白毛骆驼是他们宗教的神物,人家有人家的信仰,你不信,也别说风凉话,何况,这次没这头骆驼,我们没一个能活着走出来的,说起来,还真得记它这个大恩。”
那人耸耸肩,“一头畜牲而已,至得于你这样,哎,我跟你说,这种白毛骆驼可值老钱了,咱怀里也有枪啊,朝腿上来一下,抓住卖了,又是一笔。”
这话说完,应爸本来靠在石头上,一下坐直了身子,吼那人:“徐友棠,你有良心没良心,没它,你能坐在这儿吗?还来一枪!”
徐友棠又悻悻地靠回去,一行人变得无话,大概过了有半个小时左右,应爸忽然听到那名向导在大声喊叫,他又翻身起来看,正好看到有一伙盗猎者捉住了骆驼,可能是为了保持毛色鲜亮,他们还没有把骆驼杀死,但手法残忍,那骆驼叫得凄惨。
应爸和徐友棠靠在石头后面,盗猎者并没有发现他们,只看见一个向导跪在地上,应爸偷看了几眼之后,坐倒在地上,烦躁地拨拉几下头发,和徐友棠心照不宣地要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等它度过。
但那只骆驼叫得实在是惨烈,声音传进两个人的耳朵里,多少都会让人面露不忍,应爸听了一会儿,想到那只骆驼两天来将他们带出沙漠,一路上仿佛像是照顾他们脚力不济似的,走走停停,等着他们跟上,眼下,他们平安出来,骆驼反倒遇上盗猎的人,那个时候,应爸不出三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终究没能忍耐下去,问候了一声盗猎者的母亲,翻出随身的土枪,就要冲出去。
刚一动身,被一边的徐友棠拽住,斥他:“你疯了啊,一头骆驼而已!也不掂量掂量,人家手里拿得是什么,你手里拿得是什么,土小炮!糊弄糊弄自己还行,糊弄谁啊!”
应爸一脚掀翻徐友棠,说:“滚蛋,没胆的东西,你不去大爷去!”说完,就闪身冲了出去。
徐友棠捂着耳朵躲在石头后面,只听见几声枪响之后,渐渐的周围安静下来,一直过了许久,等完全没了声响,徐友棠才探出去一头,盗猎者和骆驼都已经没了踪迹,那名向导和应爸都躺在地上。
他赶紧跑出去,先看了看那名向导,人已经死了,尸体离挣扎痕迹剧烈的地方很近,看来是个虔诚的信教者,虽然手无寸铁,但还是身先士卒的冲上去想要救出骆驼。
而应爸,倒在另一个方向,只是腿上中了一枪,意识尚在,徐友棠去到他身边,问了几句,应爸摇摇头表示自己问题不大,要徐友棠先扶他起来。
然而,徐友棠良久没有动作,之后,哆哆嗦嗦地捡起掉落在一边的土枪,眼睛一闭,向着应爸开了一枪,随后吓得赶紧把枪丢掉,然后摸走他贴身带着的东西,再带着其它一些物什,向去路奔跑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第二天,依然祝亲爱的们新年快乐~
小照片和程御姐的事情青某很快会交代清楚,然后云御姐就回来鸟,人家脱衣舞还没跳呢o(>?n<)o再然后,各种YD点就串联在一起鸟~
至于程御姐后面到底和谁在一起,这个也有童鞋问到,涉及到剧透问题,那个,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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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往事随风 ...
第三十三章往事随风
是年,应青绯跟着应妈到达K市,在医院见到了应爸,才得知那一日徐友棠离开之后,应爸被巡逻的巡警发现,辗转送往K市,不过路途上因为感染,送到医院的时候,两条腿只能被齐根截断,故而等应妈带着应青绯抵达的时候,见到的,就已经只是这样一个结果。
随后,应家被迫选择在K市定居,继而,每天就是无休止的争吵和埋怨,这种情况持续了四年,四年之后,应妈悄无声息地消失,只留下应青绯一个人开始了同性情越来越乖戾的应爸以及政府救济金死磕的日子。
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果这个月的救济金不按时发放,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而事实上,救济金的确没有一次按时发放过,应青绯深刻的记得她每个月都必定要在人家大门口守候数日,才能心有戚戚地揣着十几块一边算计一边匆忙地往家赶。
等年纪稍大一点,应青绯就再不愿为了那些钱去花数日死守最后还要落得看人脸色,她白天要上课,不敢耽误成绩,否则那些学杂费的减免就会成问题,所以只能晚上的时候替人家卸煤,老式的解放车,一车是五块钱,或者,可以帮工地搬运建材,她是个女孩子,年纪又不大,力气能有多少,能赚的自然不多,勉强应付她和应爸两个人的生活。
但即便如此,应青绯也认为要好过从前,并且虽然辛苦,至少这样可以避开应爸那些喋喋不休地唠叨还有捉摸不透的古怪脾气,半夜回家倒头就睡,再没有别的烦恼。
高中二年级,应爸大概是抑郁过度,在家里自尽,应青绯回来之后,看到应爸的样子,倒真是觉得他已经解脱,再不用每天去努力地重复当日发生的那些事情,再不用咒怨徐家今日如何鼎盛,老实说,如果一个人每日的消遣就是这些的话,实在是一种痛苦。
再往后,应青绯高考考去了X大,K市是个小地方,能考去那种学校的人并不多,因此,出于奖励,应青绯能够顺利地去X大报到,然后,提着行李找到寝室,给她开门的,就是程嘉胤。
那个时候,程嘉胤还不是移星眼里的扑克脸,家里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家境良好,说起来应该是书香门第了,又是富养出来的女儿,故而,性格温润,待人也亲切。
应青绯一直觉得,女孩子,大约就应该是程嘉胤那副样子。起初的时候,程嘉胤只是很照顾她,应青绯很忙,她要同时兼职几份临工,才能应对每个月的生活并积攒一些下个学年的学费,程嘉胤最初只是帮她抄抄笔记,越往后,就越像个老妈子一样管得更多。
事实上,应青绯个性强硬,没有那些温柔的东西,自私,霸道,精于算计,还有些应爸身上的乖戾,只不过,这些都被她压抑在内心深处,表面上看,她只是有些任性而缺乏耐心,故而,她看上去行事往往粗糙,很不会照顾别人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