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琳……”我轻轻搂着她小声说着：“姐姐知道你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是不是？”

还是没有反应。我知道琳琳的心灵受到了严重的创伤，她完全把自己封闭在那个可怕的回忆中，尽管她可能永远无法理解她的遭遇，但是那种伤痛将会终生留在她的记忆中。我毕竟不是心理医生，顿感束手无策。“琳琳，姐姐有礼物送给你哦……”我忽然想到了维尼仔，解下背包拿出来。

我拉过她软软的小手放到熊仔身上。“知道吗，它的名字叫维尼……今天开始让它作你的好朋友吧！”我尽量用欢快的语调跟她说话，可是琳琳还是呆呆地面墙而坐。我把熊仔放到她两手之间看着她――厚厚的纱布遮挡了她的一切。伤心的母亲走过来拉着我的手。“没用的，她一直这样……”她眼里含着泪，面色苍白。“她的眼睛……”我看着她话说了半截又停下。“医生说还不能确定，左眼球穿孔，右侧……”她难掩悲伤住了口。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叹着气向门外走。“姐姐……”我忽然听到琳琳叫了我一句。母亲眼中闪出欣喜的光。“姐姐……”琳琳又叫了我一句。“琳琳……”我快步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握紧她的小手：“你想跟姐姐说话？”

我看到琳琳脸上露出一线笑意，轻轻地挂在嘴角。我向琳琳妈妈摇着头示意她不要讲话。“我知道它叫维尼！”她抚着熊仔身上的软毛歪着头。“你喜欢它吗？”她点着头，虽然表情没有变化但我感觉到她心里是快乐的。“我也有一只小熊，也是维尼！”“是吗，你的维尼漂亮吗，它在哪里？”我知道她的这种反应是心理好转的开始，就想着话题跟她聊着。“它有四岁了！是个男孩！”琳琳的笑容在嘴角展开，好像陷入了愉快的回忆之中。

“是嘛！那它是你的宝宝了，你一定很爱它吧！”“是，它是我的孩子，它很乖……我天天搂着它睡觉……”忽然我发现笑容在琳琳脸上消失了，明显感觉到她的不安。“怎么了琳琳，你想什么了？”我心里着急，琳琳妈妈也不由得蹲下来看看她又看看我。

“我把它弄丢了，它一定是找不到家了……”琳琳声音里带着哭音。“别伤心琳琳，姐姐不是又买了一个给你吗？”“不……”她摇着头一下把手中的熊仔扔到地上：“我要原来的，妈妈怎么能把孩子丢了呢！”

我捡起小熊重新放到她手里：“告诉姐姐它丢哪儿了，姐姐帮你找好不好？”

“你找不着？”她口气里带着失望：“天很黑，它迷了路……”我看着琳琳妈妈，她摇摇头，我们都不明白她说的话。“你想想它丢在哪了，姐姐帮你贴寻人启示好不好？”我不想放弃帮助她的机会，努力按她的思路跟她讲话。“我想不起来，你知道那天天很黑……”“你仔细想想是哪天？那天你带着维尼吗？”琳琳摇头，一句话不说。我心里有种预感，琳琳说的“那天”会不会是出事的那天，为什么警方的询问记录丝毫没有显示呢？“姐姐！”忽然琳琳伸过手，我立即握住。“姐姐，我跟妈妈到商场，我带着维尼……我带着它！”“琳琳，告诉妈妈！是哪天，是你出事的那天吗？”琳琳妈妈可能是受不了我们无休止的对话感觉到绝望吧，一下扑过去晃着琳琳。

“琳琳，你什么时候能够清醒啊，我可怜的孩子……”她摇着她把她搂进怀中哭起来。

琳琳呆呆地任妈妈搂着什么声音也不发出来。我感觉到很累，我希望从琳琳这得到什么呢？我看到罗烈在门外向我招手我走出去。但是……我又跑回去：“阿姨，你带琳琳去商场那天她抱着熊仔吗？”琳琳妈妈看着我表情绝望麻木，摇着头：“我都不记得有这样一个熊仔，哪里会注意到……”

我谢过女警官上了罗烈的车。

第十三章 理智与情感（2）

“大律师有何收获？”罗烈开着车嘻笑着问我。“你这人好没心肺，怎么笑得出来？”我咬着牙恨不得一脚踢过去。“看你心情沉重开个玩笑不好吗？”他收敛了一些玩笑的态度正色道：“你最后跑进去问那个熊仔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我摇摇头，靠在车窗上用手支着下颌。“我说不清楚，但是感觉这里面不对劲……”“什么不对劲？”“琳琳一再说她的维尼走丢了，还说是‘那天’走丢的，为什么警方的记录里从来没有提到过？‘那天’会不会是案发那天？而那个丢失的‘熊仔’在哪里？”我把心里一连串的疑问都说出来。“你想的太多了，警方不会有任何遗漏的，况且琳琳妈妈也说不记得……而且一个小女孩的话不足为信！”我偏过头看着他：“小女孩的话怎么不可信啦，她毕竟是受害人她说的每个字都该认真对待！”

“干嘛这么激动，我又不是罪犯！”罗烈声音抬高八度：“你这人很奇怪啊，陪了你一下午谢字不说一个还乱发脾气！不可理喻！”“谁让你理啦，开门我要下车！”我一下坐正身体解开安全带：“停车停车……”我伸手去拉车门。“你疯啦！这是单行线！”罗烈吼着，一边用手按住我：“凌萧你给我听着，想死也别拉我垫背！”我喘着气一下打在他胳膊上，感觉不解气又连连用力捶着他。“你这个大混蛋、大笨蛋、臭狗屎……”他咧着嘴忍着疼一声不响任由我打在他身上。我忽然感觉心力憔悴，一下倒在座椅上，满心的心酸涌上来不由得哭出声来。

“罗烈，你总是欺负我，你看我这样你就高兴，我伤心对你有什么好处？”我嘤嘤地抽泣着不能自己。“萧萧……萧萧……”他着急地拍着我，我又推开他。汽车好容易出了单行线，罗烈把车停在路边。“萧萧……对不起……”他拉我手向我道歉。我知道不能给他任何机会就跳下车，不顾他在后面喊着坐上出租车逃走了。

我关了手机在街上闲逛了几个小时，十点多才回到家。“萧萧吃饭了吗，这么晚回来！”牧野跟到卧室追问我。“吃过了！”我心情不好不想被打搅敷衍他。“妈妈睡了，你也睡吧！”我看着牧野进了书房，关上门。我躺在床边一直想着琳琳说的话睡不着。她说的‘那天’和‘熊仔’的事情能不能相信呢？这二者是否确有关联？

我走进书房，牧野在看其他案件的卷宗。我把今天见到琳琳的过程讲给他听让他帮我分析琳琳说的话是否能够作为线索。他想了很久摇着头。“你知道现代西方刑侦都不特别看重口供的作用，而是寻求更为有力的证据。琳琳的话固然有理由相信，但是警方未必会采纳，因为她毕竟只有八岁而且受了某种刺激，在心理上可能会产某些混乱，比如把前后经历的时间顺序搞乱都有可能……”“那你认为我今天听到的都是一些废话了？”我不死心想得到更好的答复。

“不好说萧萧，因为琳琳的话你得不到证实，她妈妈也证实不了，但是我不排除会有某种可能的假设，但这个假设是不是和案子本身有关联也无法肯定，所以想从这几句话找到突破太难了……”

我叹了口气，走回自己房间。我想着心事打开手机，窜出几条短信。我一度以为是罗烈发来的，仔细看了原来是蒋世邦。

我几乎又把这个人完全忘记了。“我现在是纽约时间上午9点多，你那应该是夜里了，你睡了吗？”“来纽约很久了，见不到一个像你那样的中国女孩，让我更想你了……”

“如果有来生，我要在你出生的时候就认识你……”……我看一条信息删一条，越删心情越沉重，删到最后：――为你点了一首歌，听听吧……我没有删除，点了播放键。我的一颗心交给谁?交出去会不会后悔?爱情的边缘一次又一次徘徊我的一颗心交给谁?交出去能不能收回?付出了感情只怕换来是伤悲.过去我为爱流过泪,现在已锁上我心扉,孤单和寂寞习惯陪我心沉睡.是否该抛开是与非,再爱一次也无所谓,自从遇见你仿佛已经忘了我是谁.我的心应该交给谁?交给你会不会心碎?迷惑的眼睛已分不清对不对.我的心应该交给谁?交给你会不会心碎?一颗心交给谁?……我一遍接着一遍听着伍思凯哀婉忧伤的声音把蒋世邦忘得干干净净，满心都是罗烈的影子，又凄凄凉凉地哭了半天，断断续续做着梦，一会是罗烈一会又跳出小琳琳和那个熊仔终于迷迷糊糊睡到天亮。天亮了，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有一线光落在我的眼睛上，我眨眨眼慢慢抬起眼皮……像有一双手一下打开了我的脑壳，脑中灵光一闪我有了一个绝妙的假设！

我飞速从床上弹起来穿衣服，我想在今天琳琳的案子我非要找到突破口，否则成为律师后我一辈子不接刑事案子。“你确定要进去吗？”罗烈在带我来市立小学教工宿舍的路上就不断询问我，现在到了楼下他还是谍谍不休：“不要感情用事，这可是嫌疑犯的家，也可能家中无人也可能我们根本进不了门……”

“你以为他们还有心思度周末？”我不能放弃心里的假想一句话把罗烈挡回去，他默不作声锁好车我们进了家属大院。看门人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们才说了具体单元门牌号。我一边上楼梯一边突然觉得自己很愚蠢，如果假设成立小琳琳在出事当晚的确带着熊仔，熊仔也确实被罪犯拿走，但我又怎么能确定他会把熊仔带回家来呢？他可以把熊仔随便扔在任何一个角落或者烧掉不是更简单容易吗？罗烈见我犹豫不决，替我按响门铃。我把耳朵贴在简易的栏杆式防盗门上听不到一点声音。“我说没人吧！”罗烈兴灾乐祸说着一边又按响门铃。半晌防盗门内的木门吱地一声闪开一道缝。一个短发小女孩仰着脸露出怯生生一对大眼睛。“你找谁？”她细小的声音听上去奶声奶气的。“你妈妈在家吗？小妹妹？”我弯下腰微笑着望着她。“不在，她去买菜了……”她说着话就要关门。“等等！”我弯下腰用手挡在门上：“我们不找你妈妈，找你爸爸……”

“我爸爸？”她显得很吃惊低下头去。她看起来很难过，但我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我的来意。“姐姐，你说我爸爸是坏人吗？”她忽然抬起头看着我。“你说呢？”我觉得她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就反问她。“他是好人！”她十分肯定地说向我露出笑脸。我向她点着头：“你说的对，爸爸在每个小朋友心里都是好人！”她想了想丝毫没有犹豫地开了门。门开了我一眼盯在她右臂环抱的熊仔身上：浅棕色软毛颈部系着红色领节居然与我买给琳琳的那只一模一样。“萧萧，无论是不是你简直太聪明了！”罗烈掩示不了内心的激动在我耳边小声说，我竟然兴奋地眼睛盯在那只熊仔身上走不了步。

罗烈推了推我，我们走进屋子。我觉得这是我见过得最普通不过的二居室住宅，与罗烈租住的单身公寓差不多大。十多平米的客厅除了沙发电视机之外别无它物。客厅连着几道门分别是二个卧室和厨房卫生间，没有独立的餐厅。我没想到市立小学的教师竟然生活这样清贫，我尴尬地看了看罗烈，他也是不置可否地抬抬肩膀。

“姐姐！”女孩拉拉我的衣袖，我们跟着她进了她的卧室。一张双人床上摆着一大一小二个枕头以及简单的被褥令我想起简教授说的案犯夫妻分居的推断，看来的确是这样了。但是我仍然不愿相信这是小女孩的卧室，我想象中的女孩子的小天地至少应该跟我的一样――粉色的墙纸和毛绒地毯，堆满玩具和鲜花……“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我听到罗烈在问。“肖楠……”“你总是一个人在家吗？楠楠？”我问她。“不是……爸爸总是在家……”她又垂下头抱紧怀中的熊仔：“姐姐，我爸爸还能回家吗？”

我无法回答她走过去坐在她身边：“爸爸肯定很疼你，是不是？”肖楠点着头，用手揉着熊仔的脑袋，小熊看上去有点旧，左耳朵上的绒毛有一点脱落了。

“这是爸爸送的生日礼物还是……”我摸着熊仔问她，感觉自己真是坏透了，居然向小女孩布陷阱。肖楠摇摇头，又点点头。“妈妈从来不让爸爸买玩具给我，但是我知道这个是他给我买的！”她闪着愉快的大眼睛看看怀里熊仔又看看我。罗烈欣喜的目光注视着我并点点头。“楠楠一定是个诚实的孩子对不对？”我看着她把她引入我的思路：“我知道有一个熊仔迷路了，她的妈妈在找他，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不是我的小熊，这是爸爸给我的！”她着急起来声音变得尖细：“我的小熊没有妈妈，没有！”我看看罗烈向他求助。“楠楠想让爸爸早点回家吧？”罗烈走过来蹲下来看着肖楠：“可是我们如果不把小熊送回家爸爸怎么会回来呢！”“是这样吗姐姐？”我点点头感觉到心痛。“有一只小熊在晚上迷路了，楠楠的小熊是在晚上回来的吗？”我期望从女孩口中得到什么证实呢，我迷惑地看着她。“我不知道啊，姐姐，爸爸以为我睡着了，她和妈妈总是吵架……妈妈走了他也走了，可是我醒了以后枕头上放着这个小熊，我知道是爸爸给我的……”我觉得眼前的事情再明了不过了，事发当晚，肖老师（暂且让我把他称为肖老师吧）与妻子争吵后离家犯了大罪，带走了琳琳手中的熊仔，鬼使神差他又把熊仔带回了家……

但是这仅是我假想中的一个推断，若事实真的如我想的一般，那么现在只要再做最后一个检验就行了，但是我忽然觉得无论我是否知道了结果，都无非是面对二种困难的局面―― 一方面琳琳将承受常人无法想象的磨难，另一方面楠楠也并不见得能永远快乐起来……“楠楠，让姐姐把熊仔送回家好吗？你知道有一个和你一样的小姑娘等它回家……”我向楠楠伸出手，虽然我知道这对她太残忍。“姐姐你能替我保密吗？”她举着手中的熊仔问我，我看着她清澈的大眼睛感觉自己从来没有此时这样心虚过。忽然门响了一个声音传来：“楠楠为什么不关门？”声音很严厉听着刺耳。“妈妈！”楠楠说着以难以置信的快速度将熊仔塞到枕头底下，感觉不妥又飞快地拿出来把它塞到我手里。“一定保密姐姐！”她眼里闪着哀求。“好！”我点点头答应她。说话的功夫一个中年女子走进来，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穿着与年龄格格不入的超短皮裙和长靴，上面套着短小的红色夹克。她身材很瘦长长的头发盘起很高，毫无立体感的五官描着浓妆看上去像极了调乱了色彩的油画布……“你们是谁？怎么跑到我家来了！”她开了口声音冰冷并带着一种刻薄的怀疑眼神看着我们：“楠楠是你让他们进来的吗？”楠楠后退了一步不敢抬头看妈妈。“我们想来找肖老师？”我抢在楠楠之前回答她。“肖老师？”她冷笑了二声放下手中的菜：“不知道他这辈子还当得成老师吗？”

听到她的话我心里面冷气直接冒出来，她竟然对自己的丈夫冷落到莫不关心的地步。

“楠楠说了多少次为什么还放陌生人进来！”她忽然神经质地一步跑到楠楠面前抬起巴掌。楠楠尖叫着躲到罗烈背后。“你敢打孩子！”罗烈大吼着伸出胳膊一下挡住她：“我们是律师学院的，当心告你虐待儿童！”“律师学院的？你们是律师吗？”她放下手怀疑地看看罗烈又看看我：“律师又怎么样，还能干涉我管孩子！我知道了……你们是想了解他的事对吗？”她忽然注意到我手中的熊仔，转头眼睛盯在楠楠身上，看着孩子怯怯的眼神没有发作。

“我真希望事情是他做的，一个大男人什么本事都没有，就知道下了班呆在家里带孩子，死了算了！”她拎着菜出了卧室。“姐姐保证还来看你好吗？”我抚了抚楠楠的头发跟着罗烈出了门。“看你以后还让陌生人进来吗？跟你爸一个德性！”门在身后?绲霉厣狭耍?紧接着传来楠楠的哭声。罗烈紧紧牵着我的手上了车。

第十三章 理智与情感（3）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后悔是不是？”罗烈把车开出家属院停在路边看着我。

我垂头丧气抱着熊仔耳边还响着楠楠的哭声。但是路已经走到这一步我没有退的余地――我没理会罗烈把熊仔装进背包拿出手机拨着牧野的电话。我知道去拘留所没有他的帮助我一定办不到。我为什么非要在一天内揭开所有的迷底呢？牧野在拘留所的登记簿上签名，接着我和罗烈也分别签好名。“你说你们律师学院来凑什么热闹？难不成在这最后一天能找到线索？好像我们警察都是吃干饭的！”办事警察一边验明正身一边抱怨着带着我们走进后面的大门。“不要忘了，律师学院的简教授可是你们的法律顾问，他们也可能是未来的大侦探大律师！”牧野直接表示了自己的不满：“或者你对你们所长的指示有看法？”“牧律师请不要见外，我只是觉得他们是学生见了也是白见，谁不知道你和我们所长是老朋友……”说着话走到一扇大玻璃墙前面，墙中间开着一扇小门。“他已经等在里面了，但是时间不能太长，半个小时吧！”民警向牧野点点头站到一边。“我就不进去了你们自己去吧，想问什么尽快，但是注意你们今天的行为没有任何法律意义！”

牧野叮嘱以后我和罗烈走进玻璃墙。其实就像电视中看到的一样，空空的屋子摆着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墙上贴着红色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肖老师！”我走过去，坐在所谓的“嫌犯”身边。他抬起头，很意外的看着我们。“自从到了这，再没人叫我肖老师……”他呵呵地笑着。我感觉他完全就是简教授说到的那个人：面色苍白、体形消瘦、手指细长显得很文弱。但是他的目光很温和甚至给人一种怯懦的感觉。“我们刚才见过楠楠？”“哦？楠楠！”他笑笑，忽然表情定住了，手指依稀有点颤抖：“她乖不乖啊，你知道她不乖就要挨打！”“是！她很乖！”我看着他为他感觉难过。“你爱她吗？”我问。“为什么这样问？”他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又呵呵地笑着：“哪有父亲不爱女儿的？你父亲不爱你吗？”“我从来没有父亲，不知道父爱是什么样的！”我直直地看着他，睫毛不眨一下。

“为什么是你呢？”我在心里对他说：“我知道肯定是你！”“哦？没有父亲――很遗憾！”他淡淡地说完低下头。“你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我恨恨地直接说我的想法。“你说什么？我做了什么事？”“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女儿？”我绕过他的回答又找他心中的伤口刺激他：“你知道你女儿最需要什么吗？你知道她生日最想要什么吗？”“你这个人很奇怪，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女儿的需要，她生日我都买礼物给她！你为什么这么问？”我笑了笑――我知道他一定会很激动，他一定会把自己绕进圈套中。“楠楠说你是个好人，她很信任你！说你每个生日都买礼物给她……比如这个……”我从背包中拿出那个熊仔放到他面前：“她说她非常喜欢！”其实这哪是楠楠说的话完全是我在给他设计。“不……这个不是！”他看着熊仔完全惊慌失措：“你从哪里弄来的破玩具，我什么时候买给她的，我从来不买玩具给她！”“你撒谎！”我一下站起来喝道：“你不是说她生日都买礼物给她吗？这不是你‘那天’买给她的吗？”“我……”他伸手把熊仔推开老远：“我是买过，不……我没有买过……”

“肖老师，你知道你女儿最需要什么吗？她根本不需要玩具，什么都不需要！”罗烈适时在一边开口道。“呵呵呵……”肖老师站起来笑着靠在墙壁上，有一瞬间两眼盯在对面墙的红字上。

“我的女儿……我可怜的女儿啊！”他把手遮在脸上呜咽着走过来坐下。

“你知道吗，我结婚四年三十四岁才有了楠楠，她就是我的一切啊！”他看上去十分无助，哆嗦着嘴唇开始叙述。“我的妻子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魔鬼，我为什么一直没有看出来。她一直不愿生小孩，说要等我在学校混个一官半职再买一套大房子，后来不能不生了才有了楠楠……但是我一直没有当官的命，别人都当上了科长主任就我还是小带课老师连班主任都不沾边，她说不指望当官太太了就只买房吧……就开始拼命存钱，从来不给我一分钱，楠楠长这么大也没给她买过一个玩具。我真怀疑她有没有爱心啊，有没有感情啊？对我没有对自己亲生的女儿也没有吗？哈哈……这个魔鬼啊！”肖老师说着痛哭失声：“可是现在这个年头，工资长房价也长，我都成了房奴了也没存够买房的钱。她又得了慢性病下岗就开始把气撒在孩子身上动不动就打他，我生性懦弱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趁着休息在家守着楠楠，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没有本事，我的楠楠这么小这么乖她有什么罪呀？”

他忽然停下来，拿过那个熊仔，看着熊仔可爱的笑容用手指抚摸着。“十月七日那天晚上我们又吵了架，她一气之下离开了家。我想日子总是这样活着真没有意思不如死了吧，就写了个纸条装在身上准备到外面一死了之……我想把楠楠带着但是她又那么小，我就一个人出了门，看门的老张那会也不在，可是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儿童购物中心，可能是十一我没有给她买礼物吧我跟着那个抱着小熊的女孩进了商场大门，趁着她一个人站在游乐场的时候把她抱走了。我其实就想拿走她手中的小熊没想到她被我的手捂昏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说到这里他开始剧烈地喘着粗气，僵直的目光盯在墙角。我知道他说到他最不愿意回忆的部分，自己的心也跟着跳个不停，我看到罗烈捏着双手眼不眨一下地看着我。“她静静地躺在那里那么安静，我忽然不能控制地脱下她的衣服摸着她软软的皮肤很舒服。你知道我妻子一直不让我碰她我也是个男人，冲动就不可遏上地冒出来，但是我一碰到她自己就不行了，她跟我的女儿一样啊……不知道为什么，小孩突然醒了开始大哭，慌乱之中我用钥匙弄伤了她的眼睛……天很黑我知道她看不到我，可是她的眼睛很亮，我一下子看到了楠楠……”肖老师停止叙述，紧紧地用双手捂在脸上，眼泪从指尖流出来：“我忽然想到了我准备自杀时写的字条，我需要忏悔啊！我带着一种赎罪的心情整理好她的衣服扔下她一个人逃走了，可耻啊！楠楠，楠楠……爸爸对不起你啊，对不起啊……”现在，该知道的一切都知道了，罗烈向我伸出拇指露出由衷赞赏的笑容。可是我却像是虚脱了一样站在那里动也动不了，心中被空虚、混乱交织着。我拿着熊仔靠在罗烈身上出了门。屋外站满了人，眼睛晃晃的看不清究竟是谁。他们一定都听到了，我感觉到有一种热烈的气氛。“萧萧，妈妈会为你骄傲的！”我听到牧野的声音。我笑了笑，其实我一直都是妈妈的骄傲，可是这一次我特别不希望这件事是我做的也不想让她为我骄傲。我走到那个接待的民警面前看着他一脸惊异把熊仔递给他：“你们可以取样化验，上面肯定会有琳琳的眼泪或者口水毛发之类的东西，但是记得一定要还给我……”其实还用得着化验吗！我不记得他们都说了什么，失了魂一样地走出拘留所。

不知道天什么时候黑了，秋天的风还是和去年一样冷。我抓起衣领围在下巴上，一个冷颤下来带出了眼泪。又苦又涩的泪水直接淌到了嘴里，怎么都擦不完。罗烈没有叫我上车，开车跟在我后面……我不知道要到哪……我为什么不感觉到高兴，解决了警察都无法解决的难题为什么还不感觉兴奋？

“――在我的一生中，在面对感情和理智的时候总是无法进行决择……”

我忽然忆起了简教授的话，为什么我也会为自己理智的选择感觉痛苦？我为了履行对一个女孩的承诺又欠下一份永远无法偿还的新债……楠楠，对不起？琳琳――你的维尼终于可以回家了……可是，她们的未来在哪里呢？我自己的未来又在哪里？

第十四章 大爱无??（1）

“萧萧！”罗烈停了车把我拦在楼下的街道上，不知不觉我竟然回到了自己的旧家。

“罗烈，你究竟想干什么，我很累！”我躲闪着他的目光，我尽管很虚弱但是很清醒：“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你不明白吗？我很累！”“可是这几天我们很快乐不是吗？你能说你真的讨厌我？”罗烈向我伸过手臂，我推挡着向后退。“你别逼我，罗烈，我今天一点儿不快乐，我觉得我做了最错的一件事，我对不起所有的人！”我哭着。“可是萧萧，今天和明天所有的人都会为你骄傲的，我也会……”他抓到我的手。

“别碰我，求你……”我后退着被他逼进楼道墙角，强烈地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热烈的气息。

“好，我不碰你，你看着我……”“你想怎样，我不想听？”“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作我的搭档？其实我根本不希罕什么比赛得奖，就是想把你拴在我身边，哪怕只有一天也好……我故意选了107案子我知道这根本完不成，我用心不良一方面想看你着急让你难堪一方面是有意让你求我帮助，但是我错了我一看到你就情不自禁后悔，我根本不想看到你伤心……”“可是罗烈，你都看到了，你的目的也达到了！我比任何时候都伤心！案子结了又怎么样，我卑鄙地利用了楠楠骗取她的信任……就像教授说的，在理智完全战胜情感之后，在可怜的情感被抛弃以后又能怎样呢？结局跟之前有什么区别吗？痛苦的人还会继续痛苦，原本不必分开的人又注定又被我伤害到……”“你为什么要去想简教授？都是他害得我们分开？他不配讲感情和理智！”罗烈激动得一把抓住我肩膀：“你干嘛非要钻牛角尖，你的确是伤害了某个人但是被你帮助的人你为什么不想想，啊，为什么?可是你又为什么会想到别人伤心而不想到我？为什么？”“这都怪你！怪你把我拉到所有的事情里面！”我使劲推他推不动就喊着：“你走开，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你要在游泳池救我，为什么在我被绑架的时候救我，为什么招惹我，为什么吻我……你知道我的心思全部都在你身上你还让我这么伤心，你太坏了，太坏了……”我感觉自己的思想在这一刻忽然混乱了，分不清自己到底为了什么伤心难过，又一下从这个案子联想到自己的感情，像飘泊无定的浮萍永远无法生根。“萧萧，萧萧……我知道你还是喜欢我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罗烈终于抱紧我：“你知道吗我一直伤害你就是想让我自己死心，但是无论我怎么做我都不能死心，你扎在我心里了，永远都拔不出来……萧萧……”他轻轻唤着我的名字，把我沾湿了眼泪的头发拢到耳朵后面……他眼里闪动着的二束小火焰令我神智迷乱。不知怎么的，他迅速低下头咬住我的嘴唇，带着一股疯狂的力量在我唇齿之间侵占掠夺……

“罗烈……”我哭着令自己坠入地狱，没有挣扎被他紧紧包围。“萧萧，我死了也要把你的味道带走……”我感觉他的眼泪落下来混和在我的眼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