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也不对。那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伊森·阿克希的家族没走？如果是他要出逃，还在不夜星的提摩西肯定会为他开出特殊的快速通道，而不是让他像外面那些无头苍蝇一样的纯血到处乱窜，不停炸毁不停坠落。

盖亚文拉法想着，‘盖亚’的思维突然波动了起来，他定神一看。

餐厅的长厅一侧，厚重的雕花大门猛地被从外面推开，一身正装这还是盖亚文拉法第一次见到伊森·阿克希穿家族正装改制的深色礼服套，有着长长的燕尾与花剑，肩批绶带，胸挂银星勋章和象征阿克希家徽的落新妇，玫红色的宝石镂雕而成。善倾听植物的盖亚文拉法一眼就认出那是落新妇中的红哨兵。

伊森·阿克希闯进来，身后跟着一些不太敢伸手去阻拦他的伯恩斯虫侍，那道人工智能的声音姗姗来迟，“主人，勋爵阁下……”

伊森·阿克希满脸怒容的推开那些站在公爵身后送餐的虫侍，提摩西慢斯条理地给自己切下一块带血的肉，头也不回，面色没有太多变化，倒是有些笑意藏在他的话语中，“我还以为你会在会客厅坐上一整天。”

“我让人给你送了几瓶好酒。”

“那还真是十分感谢公爵大人的下赐！”

‘盖亚’的记忆在这里开始慢慢褪色，开始消声。

因为自己推开靠背椅，失礼地直接在公爵右手边下手位坐下的勋爵阁下神色阴沉，比任何一次直播片段里出现的状态都要糟糕。

几种愁苦与焦躁缠绕在这个纯血脸上，伊森的眼下还有些不太明显的黑眼圈，比之前直播中的样子瘦了很多，原本光滑的脸颊两侧瘦了下去，显得他挺翘的鼻梁骨更明显。

那双甜蜜的淡色眼睛也不再熠熠生光，那套似军服的家族正装把这位轻佻的大少爷阿克希包裹起来后，形成了一个新的‘阿克希’。

军服上有绶带，还有几套佩戴冷兵器的束带，它们整齐斜摆，上面的带扣是空的，代表着伊森进来前，把束带上的装饰佩刀与礼仪刀都拆了下去。

尽管解除武装，勋爵身上还是有一种黑色武装，源于他苦仇又冷漠的神情。

伊森·阿克希不再继续在好友面前保持着良好的快乐状态了。

看到这个状态的伊森，谁都不会叫他先生，而是都会下意识低头，恭敬地喊他一声勋爵大人。

在盖亚被虫侍带着离场前，伊森·阿克希看了他一眼。

‘盖亚’没由来地感受阵阵恐惧。盖亚文拉法还好，那个眼神也的确让他熟悉曾与他交锋的新纪虫族的最高兵器，也有这样的眼神。

阿克希最开始抿了一下唇，这是在克制，但当他看到提摩西召来虫侍，让人带着盖亚先一步离场时，还是忍不住着刺开口，“你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陪宠物吃东西。十二氏的会议你…”

从这里开始，‘盖亚’的记忆就消失了。

这一部分‘盖亚’不喜欢，感受到深深威胁与恐吓，勋爵并没有用蔑视与狠毒的眼神特意去刺盖亚这对勋爵来说，很跌份。

但阿克希不含感情，只有审视的目光仍旧令‘盖亚’令战兢和毛骨悚然，‘盖亚’甚至有一瞬间是希望阿克希先生用讨厌的眼神看着他。

因为那是一种有指向的感觉阿克希先生会弄死他，利落的，就像擦去衣服上的一抹灰那样利落。

可现在这种含蕴苦仇与冷漠的平视，只会让‘盖亚’觉得，千万千万不能落到勋爵手里，他不会很快死去，他也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未知才是最恐怖的。

所以提摩西很快就找人把盖亚带走，于是这块记忆到这就停止了。

这一片记忆消失的速度比水蒸气还快，一点没给盖亚文拉法机会去听那两位虫族说了些什么。

简直……！

他又一次陷入一种思维凝稠的黑暗中，这里面没有时间，虚无让盖亚文拉法的怒火缓缓平息。

…不能要求这个年轻无力的精灵更多了。他脑袋空空，攀附于公爵而生，没有未来也没有过去，这样可悲的存在……盖亚文拉法让理智重新主舵。

这样的存在，怒火不应该降临到他身上。

他什么都不懂，只是在时代洪流中，幸运地成为顽固岩石身上的一片藤壶。

但盖亚文拉法的心在割裂，他一方面以理智宽和掌舵，想象如果这样年幼而无知的精灵长于自己手中，自己会如何好好教导。

一方面又是…又是这样的，……。

盖亚文拉法在虚无中朦胧又心惊地意识到一个…也许是错误，也许是灾难的未来走向。

找回情感真的会是一件好事吗？

仅仅是触碰到一点点爱，一点点贪婪，一点点指望与期待，他就已经狼狈如此，心痛如此。

为什么这样痛？

这不对呀，我和‘盖亚’本就一体，为何他越是快乐，我就越是苦痛？

凝固的黑暗没有答案，凝固的黑暗也没有让他发怔太久。

当盖亚文拉法再一次感受到光线与那股冰冻玫瑰的气味出现时，他再一次来到‘盖亚’的第二块清晰的记忆节点。

这一块节点里仍旧没有盖亚文拉法最在意的灾变辛秘，而是提摩西拥着盖亚，走在一片星河间。

盖亚文拉法眨眼间就发现，这是一间有着全息投影技术支撑的星图室，非常大，比起循规蹈矩放满各种科研器材的天体学馆，这里更像是一个专门用来收藏星星的宫殿。

盖亚文拉法关心的旧纪虫族十二氏会议，虫族的交谈，他们对未来的计划，半点没有。

‘盖亚’完全不懂那些，脑子里只有与主人的风花雪月。

全息投影出来的星河太空无比真实，某个星系的全景图就这样被科技缩小，漂亮的微缩星球循着星环与星轨缓缓公转，天马座与天蝎座的投影上方，形成美丽绝伦的缓动星态链。

仙女星的耀斑时而在最远处闪烁，这意味着这片巨大的全景全息图投影出来的真正星域中，有寂灭的白矮星正在发生超星核爆，光斑像恒定的光圈，往外扩散，时而彻底照亮这片明明灭灭的美丽星系。

提摩西牵着盖亚行走在星河间，像两个泰坦巨人走在花园中。

一开始全息星河间很安静，两次超新星爆炸后这里盖亚文拉法也察觉了不对，一个正常的星域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存在次数在1＋以上的超新星爆炸。

恒星死亡是有时间要求的，百万年，远比虫族掌握宇宙的时间还要长。

有什么不对劲。盖亚文拉法意识到，旧纪宇宙的星态似乎正在逐步失衡，是因为金色防护罩之后的未知敌人？还是…又是原始种不为人知的斗械，异能泄露导致的？为何不夜星崩塌，提摩西的血系兄长都没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