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爷爷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你爷爷下了几十年的象棋了,还从来没有人是我的对手。”

陆惜恬原本还想看他们对战的好戏,结果就被母亲喊过去厨房帮忙了,她起身前对岑嘉州耳语道:“我过去一下,你一个人可以吗?”

岑嘉州点头。

陆惜恬见他没事,她这才放心走了。

陆妈妈在厨房里剥豆子,喊她过来帮忙,陆惜恬搬了张小板凳坐在母亲对面,她边剥豆子边跟母亲闲聊:“妈,你们觉得岑嘉州怎么样?我这位男朋友你们还满意吧?”

陆妈妈见她刺探自己的口风,她笑说:“我是觉得还挺好的,人长得好看不说,对待我们这些长辈都很有礼貌,斯斯文文的,工作稳定也有前景,不是在申城还有房子吗,你跟他在一起,生活方面妈是不用愁的。”

陆惜恬听到母亲对岑嘉州赞不绝口的,她愉悦地笑了笑,还没等她开口,母亲话锋一转:“但是你爸好像有点意见。”

陆惜恬心里咯噔一声,心脏立马就提起来了:“爸有什么意见?”

“他的家世和背景,你爸觉得太复杂了。”陆妈妈往外面看了眼,压低了声音说,“你爸说如果他是出生在普通家庭里面,他是不会反对你们的,但他的情况就是有点复杂,你爸认为一个人的家庭背景对这个人影响还是蛮深远的,现在你们俩谈恋爱是没问题,但涉及到婚姻就需要慎重了,可能现在处于热恋期,这个人对你是挺好的,最怕就是等到以后结婚就变了。”

……

岑嘉州和陆爷爷在院子里下棋,他的记性强,把老人家的下棋招数都记在脑子里进行分析,连输了两三局后就找到了破局的办法,第四局进行到中途的时候就把陆爷爷逼得只能弃车保帅。

“你这小子,竟然能拆解我的招数,有意思,有意思。”陆爷爷这一局下得格外痛快。

岑嘉州看着棋盘上的局势,他眉眼的神情谦逊柔和,眼底有浅浅的笑意。

陆爸爸往院子这边走过来,看到他们俩在这边下棋:“下棋呢。”

岑嘉州察觉到陆惜恬的父亲靠近,身躯顿时就紧绷起来了,脑子有些无法运转,手里的棋就下错了位置,陆爷爷抓住这一空隙,他开心地将了他的军:“棋差一着,棋差一着啊。”

“我跟你说,这小子下棋厉害啊,之前完全不会,被我一点就通了,还能拆解我的招数,厉害,厉害。”陆爷爷看着儿子对岑嘉州赞不绝口。

岑嘉州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陆爸爸附和了父亲两句,然后就道:“爸,您先歇会儿,我跟嘉州两人单独聊聊天。”

陆爷爷:“单独聊什么?我在就不能聊了?”

陆爸爸被这话一噎,只能道:“我们就随便聊聊,您先去歇会儿吧。”说着,他转头看向旁边坐着的年轻男人,“小伙子,我有些话想和你聊聊,跟我来一趟吧。”

岑嘉州有些紧张地点头,他局促地站起身,离开前朝陆爷爷点了下头致意。

陆爸爸带他去了二楼自己和妻子的房间,室内的空间宽敞,进门左手边摆着茶桌和凳子,陆爸爸进屋后就把窗户打开通风,转头看见岑嘉州拘谨地杵在原地,他道:“没事,随便坐吧。”

岑嘉州等长辈落座了,才僵着身躯坐在凳子上。

陆爸爸拿起桌面上泡好的茶壶给他倒了杯茶:“别拘束,找你来就是想随便聊聊。”

“谢谢……”岑嘉州接过陆爸爸给他倒的茶。

“恬恬带你回来之前特意关照过我们,让我们别问关于你家里的事情。”陆爸爸也没拐弯抹角,他直接开门见山道,“但你们俩谈恋爱,如果是奔着结婚的念头去的,那有些事情我们做长辈的就不得不问清楚。”

听言,岑嘉州握着茶杯的手一紧,就听到陆惜恬的父亲问:“你父亲是叫岑森对吧?”

听到这个名字,岑嘉州如遭雷劈似的怔住,他握紧了茶杯,好半晌才艰难道:“嗯……”

陆爸爸已经提前从陆惜恬那里了解到了他的身世,见他承认了,他沉默地喝了口茶,岑森这个名字在国内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是著名的金融大亨,名下坐拥无数产业,也曾登上过富豪榜,身家财产富得流油,而他最近似乎牵扯到了某桩犯罪事件,正被警方立案调查。

正因此,陆爸爸才对女儿的男朋友是岑森的私生子这件事,感到心情万般复杂,他沉吟了片刻,接着问:“那你的母亲是哪里人?”

听到这,岑嘉州其实已经明白了陆惜恬的父亲找他谈话的用意了,他缓缓低下视线,喉咙感到几分干涩:“我其实……也不太清楚。”

他长这么大就只见过母亲一面,还是他记忆中最不想回忆起来的事情。

陆爸爸放下手中的茶杯,叹息了一声:“那我实话跟你说吧,你和恬恬谈恋爱的话我不反对,但你们要是想考虑未来结婚的事情,我作为恬恬的父亲,是不太赞成的。”

岑嘉州倏地一怔,身躯陡然僵住。

“我接下来跟你说的这番话对你来说应该挺残忍的,我在这里先提前跟你说声抱歉。”陆爸爸言语诚恳道,“我知道每个人的家庭背景都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你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面,说句实话,我很同情也很惋惜你的遭遇,但尽管如此,我还是得为女儿的未来考虑,你的家世背景太复杂了,我们只是很普通的人家,我希望我女儿未来的另一半,不用说很优秀长得有多好看,但至少家世要清白,家风要纯正,是个身心健康,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人。”

岑嘉州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冰冷彻骨遍体生寒的滋味,十月份的天气明明不算寒冷,可他却觉得空气里像淬了冰冷坚硬的冰,直往他骨子里钻,让他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他的心脏仿佛被某种重物生拉硬拽地扯了下去,沉沉地跌入了谷底,陆爸爸还在继续说:“我很抱歉跟你说这样的一番话,但我们做父母的,还是希望为子女多考虑,恬恬是个女孩子,我们总担心她一个人在外面会受了委屈,所以希望她的另一半是能够全身心地呵护和照顾她的,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也希望你能理解我们作为父母的心情。”

陆爸爸话落后,空气沉寂了许久。

岑嘉州听完这番话后,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感觉喉咙被石子堵着,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他捏紧了掌心,才勉强克制住浑身颤抖,过了片刻,他艰难地脱口道:“我想……和她结婚。”

如果换做以前,他早就因为陆爸爸这番话退缩回去了,他的病容易让他滋生出极为负面的情绪,也无法听到别人说他半句不好,那时候的他,说不定真的会觉得陆爸爸的话说得很有道理,从而产生放弃的念头,但现在的他跟以前已经不一样了,他对陆惜恬许下了终身的承诺,无论如何都会践行到底。

如果没有她,他很难想象自己往后的生活要如何进行下去。

这么想着,身体传来的颤抖似乎减轻了些,岑嘉州的头脑也冷静下来了,他捏了捏自己的掌心,开口道:“我的父母,背后的家世,都与我毫无关系,我生父,也不记得有我这个儿子,我长这么大,一直都是一个人,我的确没有良好的家世背景,也没有父母陪伴着长大,但我认为,这不是验证一个人品行好坏的关键。”

“我的确,不是什么很好的人,我家世复杂,甚至连出生,都是可耻的,在您看来,她值得更好的人陪伴。”岑嘉州垂眸,想到陆惜恬,他的神情变得很温柔,微微牵起唇,接着道,“如果是以前,我也会这样认为的,但我现在希望,最后能陪伴在她身边的人,会是我。”

“我会尽我所有,对她很好,一辈子爱她,照顾她。”岑嘉州缓缓掀着眼睫,稳着自己的声线道,“但我知道口说无凭,所以我唯一能想到的,比较实际的方法是,结婚后,我会将我名下的资产,全都过户给她。”

闻言,陆爸爸微怔,他抬眼看向面前这个坐姿拘谨,说话缓慢的年轻人。

岑嘉州坐得很端正,他微低着脑袋,双手平放在自己的腿上,说话时的神情格外认真。

“剩下的,我只能用时间证明给您看。”岑嘉州缓缓收紧了自己的掌心,屏着呼吸,诚恳道,“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

陆爸爸没说话,他沉默地注视着眼前这个言辞恳切的年轻人,还没等他开口,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有人推门进来了,他一顿,就看到自己的两个孩子还有老父亲一同闯进来了。

岑嘉州也被这阵动静吓了一跳,他刚转头,就被人紧紧抱住了,陆惜恬最先跑进来,二话不说就抱住了他,她的眼眶有些泛红,刚才他们在房间里说的话,她全都听见了。

陆惜恬抬眼看向自己的父亲:“爸,您什么时候也变得那么不讲理了,什么家世背景,这些根本一点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个人,这不是您以前一直给我灌输的道理吗。”她表明决心道,“反正不管您同不同意,我这辈子都只会跟他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