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副驾驶上的裴司湛就快被气炸了,他面色铁青,薄唇抿成一线,全程一言不发,直到进了家门也仍旧沉默不语,看起来就像是一尊线条冷硬的雕塑。

冯慧眼见事情败露,自知是糊弄不过去了,她一进裴家的门就能屈能伸的跪倒在地,声泪俱下的向裴司湛求饶:“阿湛,阿湛,你消消气,两个孩子虽然不是你亲生的,但也算是你的侄儿和侄女了,看在我也算是给你们老裴家添了丁的份上,饶了我吧......”

裴司湛一言不发的看着她,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寻不到半点情感起伏。

冯慧顿感毛骨悚然,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连跪都跪不住了,想要起身去抓他的裤脚,却在碰到之前就被甩开了。

裴司湛最后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满是嫌恶,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对信得过的手下吩咐道:“既然她喜欢乱搞,就送她去东南亚吧,那里有她的用武之地,以后都不必再回来了。”

谁不知道那种地方是有去无回的?

他还要加上一句再也不必回来了,这跟要冯慧去死没有任何区别,并且还是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冯慧不想死。

“裴总,求你别这么绝情,我骗了你是我不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但孩子们叫了你五年的爸爸,这么长时间养条狗都该有感情了,求你让我照顾他们,以后我们都不出现在你面前......”

她死死抱住茶几一角不肯松手,让正往外拉她的手下都犯了难,暂时停下动作,看向裴司湛询问起了意见。

裴司湛的表情仍旧冷漠的没有丝毫变化,他话音里带着令人感到森然的寒意说:“看我干什么?不用做事了么?外面的两个孩子不必带进来了,改掉名字,送到国外的福利院去。”

这已经是他看在孩子们叫过他爸爸的份上,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但他们不能保留他的姓氏,更不能再同他有半点牵扯。

冯慧最后的希望也随着他的话音破灭了,她哭得撕心裂肺:“裴总,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不能分开啊......”

话音随着裴司湛的手下往外拖拽她的动作变得越来越低,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裴司湛心意已决,自始至终没有丝毫动容,他的灵魂早就随着冯慧的逝去一并被抽走了,连同情自己的余力都没有,更何苦是同情坑骗他的仇人。

这天之后,他离开卧室的次数越发少了。

每天不是在卧室里擦洗被颜料弄脏的地板墙面,就是在江云宁曾经坐过的椅子上不停的写给她的道歉信,写够一摞就都烧掉,看起来像是走火入魔。

裴母和公司派的代表都来家中探望过他,结果他对前者的哭诉充耳不闻,对后者的请求置之不理,大有要把自己困死在这一亩三分地里的打算。

公司代表急的不得了:“裴总,您出入医院的场景被人拍的清清楚楚,不尽快发文澄清的话会错过公共黄金期,到时候想澄清都来不及了。”

“无所谓,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裴总,夫人出事不在了,我们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您也不能”

代表的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是被裴司湛看过来的目光给惊着了。

裴司湛那张曾经英俊不凡的脸已然瘦的脱相,配上冷到像是要将人瞬间冻结的目光,大白天里就看的对方心中发毛,他嗓音嘶哑的强调:“宁宁没死,她只是不肯原谅我,所以躲起来了。”

此话一出,公司代表哪里还敢继续留下,他紧张的直擦汗,寻了个由头就先回去跟大家说明情况了,只留下裴母带着家中保姆继续照顾裴司湛。

裴母见儿子变成这副模样,肠子都悔青了,她哭诉道:“算妈求你了,儿子,你别再折磨自己了,就接受现实吧......”

裴司湛态度不变,还是坚持强调道:“宁宁没死。”

第16章

话音落下,他拖着滴水未进的身体又回到了卧室里,不忘反手关上房门,将裴母的话音和除他以外的世界全都隔绝开来。

卧室再怎么打理也回不到被毁坏前的模样了,墙面上的颜料被钢丝球刷掉的同时,也留下了坑坑洼洼的痕迹。

裴司湛搬来椅子坐到床尾,面上带着近乎迷幻的笑容坐了下去。

他开始专注的凝望挂在床头的婚纱照,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逝去的时光。

照片里的江云宁笑容温婉,气质动人,看向他的目光中满是爱意,那时的他们都想不到会有物是人非的今天。

裴司湛沉浸在无尽的痛苦之中,久久无法自拔。

与此同时,身处远离繁华都市的小山村里的江云宁则正过着一种全新的生活。

她报名成为了支教老师,每天都在给山里的留守儿童传授知识。

小山村距离最近的县城也有近两个小时的路程,现在还留在这里的大都是父母外出打工,所以被交给爷爷奶奶照看的留守儿童,等到了上初中的年纪就会去县里念寄宿学校。

因此被安排到这里的支教老师大都身兼数职,一个人教好几个科目是常态。

江云宁在负责她的科目的同时,也没有浪费原本的绘画功底,一有空就带着孩子们一起画画,同他们打成一片。

孩子们怕生,一开始在这些城里来的老师面前还有些放不开,但时间一长,看出他们都是认真负责的好老师,渐渐的就敞开了心扉。

江云宁个性温柔,人也美丽大方,是最受欢迎的老师之一,几乎每天都能在讲台上看到学生顺路采来的野花。

她先前躁动痛苦的心在简单安宁的生活中得到安抚,终于又找到了新的意义。

这天上午,县里送了批慈善组织捐赠的图书和衣物过来,所有的老师都挽起袖子,开始跟希望小学里的职工们一起搬。

江云宁的手一直都是拿画笔的,虽然也有些薄茧,但却几乎没做过什么体力活,抱着一箱书走了没几步,身形就不受控制的一个踉跄。

眼见箱子里的书就要被倒在地上,与她同来支教的男老师傅谦及时出手,帮她稳住了箱子说:“小心。”

江云宁生怕泄了气就会抱不住箱子,勉强挤出了一声“谢谢”。

傅谦见状,将拎在手里的衣服递给她说:“不如我们换一下吧?你一看就没做过这些事,等过阵子习惯了再帮大家的忙就好。”

他照顾到她的感受,将更为轻松的任务换给了她。

江云宁没想给同事们添麻烦,脸上阵阵发烧的解释:“我没有那么娇贵,很快就会学会的。”

脱离了裴家的生活固然辛苦,需要她事事亲力亲为,但至少这样的生活是她想要的,可以让她活在真实里,而非被身边人用所谓“善意”的谎言欺骗。

傅谦笑了笑,在搬东西回去的路上对她说:“其实你不用刻意隐瞒什么,大家都看的出来,你从前过的一定是养尊处优的生活,能想到来支教帮助孩子们已经很不易,不必在意太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