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苏贵妃也是听说了裴澈在御书房惹怒了昌惠帝才赶来的,她浅浅一笑,倒未问及裴澈与昌惠帝起了什么争执,只道:“也并无大事,只是许久未见着武英侯夫人了,子阳,你娘身子近来可还好?”
武英侯年事已高,不及当年,武英侯府的未来都系在裴澈这位世子身上,苏贵妃若想为自己的三皇子宁天弘铺路,便必须牢牢掌握住武英侯府。
只是这裴澈却不如他父亲武英侯与苏家走得亲近。
“多谢贵妃娘娘挂怀,母亲一切安好。”
不冷不热的态度,换一般人早就觉得进退两难,可苏贵妃依旧笑若春风、面色不改:“如此便好,对了,凝霜也许久未来看过我这个姑姑了,子阳,你下次再进宫,不妨带着凝霜一道。”
“娘娘若想念侄女,直接召见世子妃便可。”
苏贵妃忽略裴澈的拒绝,仍是含笑点头,“也好,你在外多年,凝霜一直很挂念你,那便早些回府吧。”
“贵妃娘娘。”裴澈忽然开口叫住欲离开的苏贵妃。
苏贵妃转身。
裴澈定定看像那位宫装丽人,眸中似在压抑着什么,让人看不清楚,他平静道:“听闻当年贵妃娘娘与盛贵妃情同姐妹,盛贵妃与楚太医私通也是您第一个发现的,可有此事?”
苏贵妃心中一凛。
当年裴澈跪在御书房外三天三夜之事她自是知晓,但她也清楚裴澈根本就不是因受过楚道仁恩惠才求昌惠帝清查此案,而是想替楚道仁之女替父讨一个公道。
裴澈与楚道仁之女的那档子事,苏贵妃早已从侄女苏凝霜口中知晓,同时她也知晓裴澈在外替昌惠帝征讨多年,也是与当年之事有关。
苏贵妃镇定住情绪。
当年之事昌惠帝并未彻查,且已过多年,早就无从查证,重要的是,昌惠帝也根本未有过翻案想法,裴澈就算如何怀疑,也无实证。
苏贵妃点点头:“不错,盛姐姐从前对本宫多有照拂,但那日也的确是本宫第一个赶到盛姐姐那,发现了此事。”
裴澈轻扯嘴角,问了一句有些僭越的话:“那么敢问,当年贵妃娘娘可确曾亲眼所见楚太医与盛贵妃缠绵在塌,发生私通之实?”
第五十章梦魇
僻静的院落,黑漆的房中,老旧的木门虚掩着,被风吹出嘎吱声响。
幽暗之中,昏迷在地的女子被脸上的疼痛惊醒,血水黏糊住了眼鼻,她只能隐约听见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脚步声在她面前停下,头顶传来温柔关怀:“清儿妹妹,很疼吗?”
一脸刀伤的女子疼的浑身发抖,连眼睫都被干涸的血液黏在了一块,她费力的将眼皮撑开一条缝,房间已被点燃了烛火,而站在她面前的美丽女子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那女子蹲下来,慢慢扫过地上被扭断手脚的人儿,叹息道:“何苦呢?清儿,你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若你不反抗宇哥哥,又哪里会得了这一身的伤?”
地上的女子显然有些激动,她不顾伤痛挣扎着要起身,可手脚软绵绵的,怎么也使不出力,只能痛心的质问来人:“为何是你!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她实在不懂,前几日还与她欢声倾谈的好友,却会在她举家遭难后,将她捉回来折磨。
“为何这样对你?”那宛若仙子一般的女人先是发出一声轻笑,随即神色阴冷下来,厉声道:“谁让你抢走了我的子阳!楚清,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站在他身边!”
楚清一怔。
苏凝霜姣好的容颜映上一层烛光后反而显得十分阴森,她盯着那张被毁了的脸,忽地又软下语气,幽幽道:“清儿,你知道我恋慕子阳有多久了吗?足足十年了啊……”
苏凝霜眼神开始变得迷离,慢慢诉说起自己深埋在心底的爱慕,她时而脸红时而轻笑,就如她们二人从前窝在小塌上分享女儿家心事那般无二。
只不过这一次又与以往不同,她们不再是两个坐在一块畅谈的闺中密友,而是一个高高在上,一个沦为了阶下囚。
“所以,你知道我有多厌恶了你吗?”苏凝霜迷离的眼回归正常,抓着楚清散乱的头发恶狠狠道:“楚清,你凭什么啊?我苏凝霜连话都不敢去说上一句的男子,凭什么就被你中途抢走了?凭你这份平平无奇的容貌?还是凭你骨子里的放荡无耻?”
被毁了容貌的少女忍着剧痛,震惊的听着昔日温柔近人的好友口中吐出咄咄逼人的恶言。
“到头来,我堂堂兵部尚书的嫡女,还得先屈尊与你为友,才有机会接近他,真是可笑至极。”
苏凝霜笑的面容扭曲:“清儿,你知道与你为友这一年来我有煎熬吗?我明明恨不得将你撕成碎片,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看着你与子阳恩爱缠绵!”苏凝霜骤然松开了抓着楚清头发的手,笑容又变得温柔起来:“不过我总算是熬过来了不是吗?清儿妹妹,你一定不知道吧,这一年来,子阳早已发现了我的好,他其实早就厌倦你了。”
楚清伏在地上,将苏凝霜的话消化掉,而后冷眼瞧向这个终于露出真面目的伪善女人,森然一笑:“我不信,苏凝霜,他不会背叛我,你让我见他,让他亲自来与我说!”
“那怎么行呢?子阳若是看见你这般可怜的模样,起了怜意怎么办?”苏凝霜站起身,咯咯发笑,她绕着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女子边走边道:况且,你已经死了啊!清儿妹妹,你已经死了!”
苏凝霜笑的越发张狂,“你死在了楚宅的大火中,你的婢子戴着你的信物取代了你,与你母亲一块被烧成了黑漆漆的焦炭,楚家母女宁死不屈,多么贞烈!清儿,我可是特意看在你我的姐妹情分上,才给了你这般体面的死法。”
眼前都是亲人被斩杀于眼前的惨烈画面,泪水夺眶而出,与血水混在一起,刺激的脸上伤口无以复加的开始疼痛,却不及心中更钻心的疼。
“苏凝霜,我楚家……我父亲……是不是你们……”
苏凝霜后退一步,冷眼瞧着地上注定逃不过一死的女子,大发善心道:“姐妹一场,便让你死个明白。”
“没错,盛贵妃的确是清白的,搬到盛家,是我父亲与姑母一手谋划,当然,朱家也出了几分力,但是你父亲楚太医――这个替死鬼,可是我好心向姑姑推荐的人选。”
“苏凝霜!苏凝霜!你若恨我,?⒘宋冶闼懔耍?为何还要牵连我家人!”
苏凝霜再次蹲下来,像以往那样亲昵的点了下楚清的额头,眼里都是畅意:“若不如此,如何让你顺理成章的死去?清儿妹妹,要怪就怪你自己吧,楚家人都是被你牵连,都是因有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才带来了灭顶之灾!”
痛意与恨意铺天盖地席卷过来,地上的女子厉声痛哭:“苏凝霜!你蛇蝎心肠!你?⒘宋夷??⒘宋野桑 ?
苏凝霜盯着楚清一身嫩白的肌肤,想起自己恋慕的男子便是与这副身体有过肌肤之亲,便生出无边妒意:“放心,待我与子阳成亲那日,便是你的死期。在此之前,清儿妹妹是不是也该体会体会姐姐我这么多年的痛楚?你不是喜欢用这幅身子勾引男人吗?”
苏凝霜吩咐身后的婆子,温柔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刀:“去将她身上的皮都给我烫掉!”
滚水浇在皮肤上,发出“滋滋”的声音,暗夜里,凄厉的惨叫从破败的院落中传出,划破夜空。
“疼……好疼……娘……清儿好疼……”
言琛听到响声,骤然睁开眼。
躺在他怀中少女正紧闭着双眸,泪流满面,拼命的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