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1 / 1)

“冲儿!”苏凝霜伸手不急,裴冲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

裴冲在苏凝霜身边的丫鬟过来扶他时自己先麻利的爬了起来,拍了拍袍子上的灰,仰头看向面前人高马大的少年,怯弱却又不失敬仰的道:“大哥。”

苏凝霜温柔的摸了摸裴冲的头以示安抚,也不见丝毫动怒的抬头看向裴凌,柔声道:“燕召,母亲刚刚醒了,你若无事便过去看看她吧。”想了想她又道:“婶母知你不想定亲,我与你小叔会替你想法子拖延,但你在母亲面前该做样子还是要做做的,她年事已高,经不起再动怒了。”

明明这位婶母温柔端庄,将裴府上下打典的也井井有条,还三番五次的替他惹下的祸事遮掩,此番又说着为他着想的好话,换做普通晚辈应当早就对这位婶母敬重信赖有加。

可裴凌偏偏对苏凝霜生不出一丝好感来,哪怕她做的再好,他也产生不出任何亲近之意,更遑论将她当做家人。

裴凌睨了苏凝霜一眼没搭理她,而是耷拉下眼皮瞅向还没他腿高的裴冲,毫不掩饰的嫌弃道:“裴冲,看你这一身弱不禁风的模样,哪有我们裴家男儿的血气方刚?我如你这般大的时候,都提剑?⒐?人了。”

苏凝霜听到裴凌的话脸色骤然微变,可裴凌没看他,只懒洋洋与那小孩道:“跟我过来,大哥我敲打敲打你。”

裴冲眼一亮,忙看向苏凝霜:“母亲,可以吗?”

苏凝霜暗暗攥紧的手慢慢松开,对上裴冲向她期待恳求的目光后,柔婉一笑:“可以是可以,不过要先去给你父亲请安。”

第九十六章我的妻子不是你

苏凝霜在进入书房时顿住脚步,抬手扶了扶鬓发,又低头抚平了衣裳后才带着裴冲进去。

自裴澈从苍陵回来后,苏凝霜便日日都带着裴冲晨昏定省的去给裴澈请安,除非裴澈有公务不在府中,否则--次不落。

毕竟这一日之中,她也只有借着这片刻功夫与那人说上几句话了。

“冲儿给父亲请安了。”裴冲规规矩矩的向书案后的男子作揖。

裴澈抬眸看了看那恭谨怯弱的孩子,又看了一眼他身旁温柔含笑的苏凝霜,垂下眸继续看兵书。

才走了目无尊长的裴凌,就来了他此刻更不想见的人,裴澈平静的语气中不难听出些许疲倦与不耐:“世子妃不必日日带冲儿过来,我不是那般重守礼数之人,有这个闲功夫,不如让冲儿多与武师傅练练功夫。”

裴冲患有先天不足之症,打小身子就不如其他孩童结实,时不时就会闹上一些风寒小症,为此裴老侯爷与夫人便为这个嫡长孙请进府中一位武师傅,不求裴冲在武学上有多大进益,但求能强身健体。

苏凝霜本以为裴澈回来了,定会念在多年未能亲自照拂裴冲长大的份上,亲自教他习武,可她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裴澈依然无法对当年之事释怀。

他并不喜欢这孩子,也极少与冲儿亲近。

苏凝霜有些不甘的心想:若冲儿是楚清那贱人为他生下的孩子,他可还会这般冷漠无情?

必然是不会的。

苏凝霜掩下眸中冷然,再抬头时仍旧一副温良恭俭的神色,行止上令人挑不出丝毫错处,她柔顺点头:“夫君所言极是,是妾身思?]不周了,明日我便让冲儿免了黄昏的请安。”

听到苏凝霜所言,裴澈顿时将眉头紧皱,语气也跟着淡了下来:“此处没有旁人,世子妃不必这般称呼我。”

苏凝霜脸上的笑意顷刻僵在嘴角,面上火辣辣的似被人打了一巴掌,端于长袖中的双手也紧紧抠在一起。

她是他的妻子,他一走多年回来后又与她分房而居也就罢了,可竟连她私下里想唤他一声夫君都不行吗?冲儿还在场啊,他哪怕是装一装样子也不愿吗?

苏凝霜有些恍惚,不禁想起那些她这辈子都不愿想起的尘封往事。

六年前她大婚当日,眼前人骑着高头大马将她接进武英侯府,当时坐在喜轿中的她觉得那是她此生最幸福的时刻,只是幸福如梦幻泡影,短暂的一戳就破。

她的新婚夫君在拜堂前出乎众人意料的脱下喜服换上了战甲,毅然决然的奔赴向千里之外的苍陵。

她从嫁给心上人的喜悦里瞬间坠入冰渊。

她已经扫除了他们之间的阻碍,她马上就可以与他举案齐眉、长相厮守了,她不甘心,她穿着喜服不顾一切的追了出去,挽留他、恳求他不要丢下她与腹中孩儿。

可他却高坐于马背上,垂首漠视她:“苏凝霜,你要的我都已给了你,莫要闹的太难看。”

裴冲楞楞的看了看自己的父亲母亲,有些不知所措。

年幼的孩童并不懂长辈们的心思,只认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才会令气氛骤冷,令父亲母亲不喜。

他鼓起勇气向裴澈道:“父亲,都是冲儿的错,是冲儿想与您亲近非要来请安的,还请父亲不要责怪母亲……”

裴澈极为复?j的看了那孩子一眼。

这孩子的出生就是个错误,是人心险恶阴谋算计的悲哀后果,他承认自己不是个好父亲,因为每当他看到这个孩子时,就只会产生深切的厌恶,产生对清清的强烈愧疚。

只是大人们的过错又与稚童有何关系?裴澈心里也清楚,他不过是过不去自己心中的坎,与其说他厌恶这个孩子,不如说他更厌恶憎恨他自己。

他在为楚家人收尸的当日就在清清的墓碑前发过誓,待他为她沉冤昭雪后便会下去陪她。

他怎么会让她一个人孤单冷清的长眠于地下?他的清清会害怕的。

可世事弄人,他竟然与别的女人有了一个孩子,他害怕九泉之下的清清再也不会原谅他。

那丫头表面乖巧柔顺,可骨子里鬼马骄傲的不得了,她说过,她不喜欢与其他女子争宠,她未来的夫君也只能有她这一个妻子,不可碰其他女人。

他也答应过她的,只会有她一个。

武英侯世子与世子妃,这对在世人眼中美好又恩爱璧人,此刻因裴澈的一句话就将浮光泡影打碎,如同将外表光鲜的果实一刀剖开,将内里腐烂到极致的果核揭露在明面上。

苏凝霜硬撑着才让自己没有失态。“冲儿,你先出去,娘与父亲有话要说。”她压下心中的不平与酸涩,柔声将裴冲支开。

裴冲犹豫着看向裴澈,苏凝霜则眼神锋利的投向他:“娘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冲儿不敢!”年幼的孩童在亲生母亲厌弃又狠厉的目光中瑟缩了一下,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裴冲出去后,裴澈也合上兵书起身,他并不想与苏凝霜独处,更不认为与她有什么可说的。

“子阳。”苏凝霜喊住裴澈。

她身姿站的笔直,极力在这个男人面前维持着自己世家贵女的矜贵与骄傲,只是那开口说出的话语还是泄露了她的底气:“六年了,你还没放下她吗?”

不承认她是他的妻子又如何?在世人眼中,她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武英侯府独一无二的世子妃!这一点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