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莹急冲冲的跑过来,以为言清漓又挨了欺负,当场就要与裴凌算账,索性言清漓还算清醒,连拖带拽的将慕晚莹拉走了。
而裴凌直到言清漓走了没影了仍愣在原地。
若他刚刚没看错,他似乎在她眼中看到了……憎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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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晚莹方才去找了马车,因言清漓扭伤了脚,她体贴的想着回去还是让她乘坐马车更舒适。
坐上马车后,慕晚莹才问起她方才与裴凌到底发生了什麽冲突,怎会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言清漓此刻已经平复了心情,因这里头牵扯到她的秘密,不好直说,她便随意找了个借口敷衍了过去,慕晚莹见她兴致不高,便也没再多问,反而将方才打听到的消息倒豆子似的说给言清漓听。
“小表妹,你可知那怀孕妇人是谁?”
言清漓自然已经知道了那女子是谁,可她此刻冷静下来后才开始觉得奇怪。
六年前苏凝宇尚未娶妻,可那位称他为父亲的小公子看起来却已经十五六岁了,且现在想想,她回到盛京这麽久,也一次未见到过苏凝宇,莫非他这几年也不在盛京?
关于这个疑问言清漓还没问,慕晚莹便已为她解答。
言清漓所救的那妇人其实是陇江王的女儿,陇江曾是宁朝上一任皇帝收归的一个小国,被收进宁朝版图后陇江的君主便被先皇赐封为藩王,这位陇江王姓陈,且只有一个女儿丹阳郡主――陈丹阳。
丹阳郡主作为陇江王女自不会嫁入他人后宅做个普通妇人,而是要招婿入赘,她十四岁时便成了亲,原本的郡马乃是陇江的一位将军,可惜那位郡马年纪轻轻就战死?⒊。?丹阳郡主之后便守了寡,而那小公子也是丹阳郡主与上一任夫君的子嗣――陇江王世子陈戬。
原本丹阳郡主这寡守得好好的,却在三年前来京向昌惠帝朝贺时遭到了刺客袭击,幸得被派出城办差的苏尚书的嫡子所救,两人因此而结识,那丹阳郡主虽年长苏大公子几岁,却也不妨碍两人一见倾心。
而他二人的感情也被传为一段佳话,苏凝宇不仅出身显赫,那时也已是掌管御林军的副职,但他为了与丹阳郡主在一起,宁愿放弃官职与苏家反目,也要毅然前往陇江,永不再回来。
最后昌惠帝感念苏尚书年?~,不忍他父子别离,大发慈悲的松了口,准他二人完婚,又听取了朝臣的建议,待陇江王百年后世子继位,丹阳郡主若愿意也可与苏凝宇一同返回盛京。
而前一阵子陇江王病逝,于是丹阳郡主便携郡马回来了,听闻也是前几日才到的,还参加了昌惠帝的寿宴。
而陈戬世子此行既是为了送母,也是为了接受昌惠帝的赐封才一道跟着来的。
据说丹阳郡主十分疼爱这个儿子,而苏大公子也不介意世子并非亲生,反而待他极好,甚至允诺丹阳郡主不再生子,只与她一起养这一个儿子,将丹阳郡主感动的一塌糊涂,后来是丹阳郡主想要拥有与郡马的子嗣,才在年初时有了身子。
而今日丹阳郡主则是为了给世子挑一匹好马才来到西山马场,听闻郡马的表侄也在,便传唤他替世子爷挑马。
丹阳郡主是王女,他儿子也是未来的陇江王、陇江的土皇帝,故而那母子二人都养成了天潢贵胄般高高在上的姿态与语气。
可裴凌是谁?盛京城令人闻风丧胆的土霸王,他哪受得了被人使唤?
也是这丹阳郡主初来乍到不知晓这位郡马表侄的辉煌履历,所以当土霸王遇到土皇帝时,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
“怎麽样?小表妹,我厉害吗?”慕晚莹正洋洋得意自己打听消息有一套时,忽然脸色大变:“呀!我竟忘了那对峨眉刺!”
若换做平时,言清漓定要与慕晚莹打趣一翻,可她此时实在没心思,心思都放在了方才慕晚莹说的那些话上了。
外面的人不知晓苏凝宇是什麽样的人,她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上一世她与苏凝宇其实并无多少交集,只是后来与苏凝霜交好,才因此见过苏凝宇几次,那时她认为苏凝宇也同苏凝霜一样,温和又充满书卷气,是个品行良好的世家公子。
可若不是后来她亲身经历亲眼所见,她此刻应当也会如慕晚莹一样,被外面那些传言迷惑了。
想起被囚禁在苏府后宅那两个月,言清漓拢紧手指,低垂的眼眸尽是冷意与恨意。
苏家人惯会人前一面、人后一面。
当初苏凝宇将她暗中从楚家掳走后,曾试图侵犯她,她当时拼死反抗,将苏凝宇的耳朵咬掉了一块,而后苏凝宇一怒之下便抽出匕首划烂了她的脸,之后苏凝霜听闻她咬掉了她哥哥的耳朵,当夜便让人扒了她的衣裳用滚水烫遍了全身。
后来许是因她容貌尽毁,身子也血肉模糊,苏凝宇便再未对她动过心思了。
可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男人会对女子专情?会背弃家族和身份,宁愿放弃官位与大好前途就为了要与一个女子双宿双飞?
言清漓打死也不信。
苏凝宇是苏家嫡长子,苏家不可能轻易将他外放,陇江也不是什麽富庶强大的藩地,按说不值得苏家人下这麽大血本。
到底是因为什麽苏家会同意让苏凝宇入赘到陇江去?
言清漓思索了一路,却暂时也未能想清楚他们的目的。
第九十四章你该娶妻了
武英侯府书房中,清风流动、长案铺陈,明光从窗棂透入,将书架上一排排兵法古卷上残落的浮,尘照耀的无所遁形,飞舞在一道道光柱之中。
书案后,剑眉朗目的黑袍男子凝眉执笔,遒劲的笔锋势如破竹,飞扬洒脱的字迹如千军万马跃然纸上,奔腾有力,可他的神情却是晦暗的,漆黑如墨的眸中暗淡无光,若非亲眼所见,很难令人相信这般炙热狂放的字迹乃是出自这样一个落寞男子之手。
铁衣不敢多看,垂首静立在长桌前,等候主子下令。
“命神锋营的人暗中寻找这些人,死了的,打探清楚是如何死的,活着的,便护好带回来见
我。”男子-顿,叮嘱道:“记着,行事定要悄无声息。,
“是!属下遵命!”铁衣将那张纸上的人名都默念一遍后收好,行了一礼后便告退了。
待铁衣走后,裴澈才捏了捏眉心,他的眉头始终未曾舒展过,却在从怀中取出一只白色的小瓷瓶后慢慢柔和下来。
塞在那小瓷瓶瓶口的帽塞是温柔俏皮的藕粉色,他抚摸着瓶身,将那已经有些松动的帽塞轻轻取下。
他低下头小心翼翼的凑近瓶口嗅了嗅,瓷瓶里是空的,里头残留的药香早已在不知多少次的开合后消散的彻彻底底,可他仅仅凭着记忆,也能想起那浅淡幽香的气息,就如同他透过瓷瓶看到的那抹秀丽的倩影,六年如一日的,日日在他心中萦绕不去。
似是怕药瓶里的气味会跑散,裴澈只闻了一下便又赶紧塞上帽塞,他将那瓷瓶用力又不敢太过用力的包裹在掌心,拳抵在额上,闭合的眼眸逐渐收紧,眉心又痛苦的挤在一起。
裴家自开国以来便历代效忠宁氏,他也如祖那般自幼便豪气云天的誓要保家卫民,为国尽忠。
他从未对天家有过丝毫动摇与怀疑,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一直信赖敬重的天子却能将金口诺言当做儿戏,他以命相搏用六年的戎马生涯为宁朝东征西讨,到头来竟换不来皇帝的一个守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