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1)

这话题一开头全宿舍可有了话题,大家象征性问问各自的进度,每次听到这些连逸都怅然若失,没过一会儿就有舍友问他:“你申了几个学校?”

连逸如实报一通,其他人听了都露出惊讶的表情,纷纷发出啧喷声:“你可真敢申,那谁谁的组以前从没招过亚洲人。”

连逸差点脱口而出:“一个offer都拿不到才好呢。”可这话只是在他嘴边打了个转,没真说出口。

申请学校要递交的各种材料被他拖得极缓慢,到后来甚至是中介限在他屁股后面催他-要交语言成绩了,个人陈述改了没,这个材料要补交,那个材料要重新盖章。

连逸看着一排中介催他的消息,合上手机躺在床上。

他朝着自己规划好的未来一步步走,走得脚踏实地,可他总觉自己在错过失去什么东西。他不想出国,即使他也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

毕业那天连逸和同系的同学订了个餐馆,在六院旁边一个酒楼。他们这一群刚毕业的大男生闹哄哄的,明明平时也不怎么喝酒,要学自家爸爸权版那辈你来我往地敬酒。连逸被人灌了好几答,晕乎乎地说自己不行了,感觉要吐。

其他人在施平时那么爱佩腾不正经的一个人都皱着眉,一副极不舒服的样子,没敢继续闹他,都让他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平日里关系最好的一个舍友还跟着他一起走出包厢,扶着他往卫生间赶。

他们去卫生间的路上路过一个比他们还吵的包厢,但里面传来的响动和他们这帮刚大学毕业的小伙子的不一样,一听就是成年人的场子。

那个包厢好像有魔力,原本站都站不稳的连逸忽然脑袋一痛,在那间包厢门前停了脚,转头盯着那扇门。

门里面一阵玻璃杯叮咣响的声音,紧接着有几道中年男人的声音透过包厢门传进连逸耳朵里,听着像领导跟小辈说话。

“小连你可要多喝几杯,今天主角就是你。”

“国内好吧?在外面受人排挤,还是咱这边自在吧?”

“可不是,回咱国内升得多快?”

里面又一阵哄闹,叮咣响的碰杯声,有人拿里面那个主角继续开涮,还连带其他人:“来来来,除了小连咱科室还有哪个是海归派?跟小连碰一个。”

包厢里连清被一帮热情的同事和前辈围着,有些不习惯,但还是赔着笑挨个给一圈人敬酒,他没什么上下级的界限,只知道是人都要敬,竟然连职称比他低的同事也挨个敬,搞得对方比他还不好意思。

他们科室扛大梁的主任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连清刚进医院时就跟着他,四舍五入算连清的老师,连清在酒桌上自然挨着他坐。主任端着酒杯先闷了一个大口,站起来一副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姿态,先就他们科室未来征程云云发表了一大通感言,接着又照惯例关心大家的个人问题。

大家都给面儿地鼓掌,主任一瞧,以为这反应表示大家都爱听他说话,激动地接着连闷好几口,待肚子里的豪言壮语全讲完才意犹未尽地坐下。

没一会儿他就看着有些上头,脸颊上泛着明显的红晕。旁边挨着他的就是连清、正跟周围的同事谈论周末去哪里出游。主任等他和同事聊完,扭头抓上连清的手,悄摸凑在他耳边,故意不让其他人听到,状似语重心长地小声对他说:“小连啊,我早看出来你是明事理的人,尤其咱们精神科的大夫,最通透了,人的千百种心理状态都见识过了,还不看破红尘?还不超脱?”

连清那时候刚回国没两年,对国内酒桌文化体会颇浅,他听着这云山雾罩的话,没大懂,但多了个心眼。

主任虚虚看他一眼,话锋一转:“从你刚进医院起我就看好你,科研能力强,出门诊病人口碑也好。你可别小看病人口碑,提的次数多了院里想不重视你都难。病人是最难伺候的,病人都夸你,这人品担当方面肯定没的说。

我看你不仅是当好医生的料,也是当好丈夫的料。”

连清右眼一跳,心想糟糕,这人八成要给他介绍对象。

果不其然,主任挽上他的胳膊,下一句就是:“我大女儿今年刚大学毕业,学生时期光顾学习了,这么大了也没谈过恋爱,你想不想见一见?”

连清马上在主任面前闷了口酒,直言不讳给驳了回去:“我是不婚主义。”

主任“嗬”了一声,不信:“哪有男的不婚主义?谁信?”

连清给自己倒酒,端起杯子给自己再闷两口,认真地说:“我真是不婚主义。”

主任看他闷得这么猛,不像开玩笑,隔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说:“那算了。”

讲完他又凑在他耳边提醒连清:“别跟别人说我跟你提过这码事,怪丢人的,别人以为你看不上我家呢。”

这一件莫名其妙的说媒进行下来,连清浑身不舒服,扶着桌子站起来,和周围人抱歉地说自己要去趟洗手间。

连逸在门口站了十多分钟,连室友都忍不住催他:“你不去卫生间了?不难受了?”

连逸张了张嘴,心口忽然漫上股钝痛,但这钝痛不知从哪里生出来,也不知怎么消下去,连逸被这阵突如其来的情绪折磨得厉害,扶着室友的手说:“不去了,我回去和大家打个招呼,先回家了。”室友看他这样满脸担心,只说了声“好”就慢慢扶着他往回走。两个人刚走,包厢门就打开了。

连清捂着脑门走出来,靠在包厢门上喘气,等头不大晕了才慢腾腾朝卫生间的方向挪去,一边往卫生间走路上一边抱怨:“这些人也太能喝了…...”

连逸那一圈申请顺利得人人羡慕,一共收到五个offer,他强忍着内心的心气不顺,在里面挑了个最有名的大组。

一切都往预定方向不偏不倚地进行中,偏偏在连逸刚打算订飞往费城的机票那天发生了意外。

那时候他刚把宿舍腾出来,即将彻底告别自己的大学四年生活,但当他一手拉着行李箱往出走时,忽然被一个奇怪的男人拦住了。那个男人什么都还没说就先递给他一张名片,上面赫然印着某某娱乐公司的大名。

连逸第一反应是遇上骗子了,但对面那人似乎早就料想他会这么以为,拉着他说可以去公司看看。

连逸还提着行李,莫名其妙地说:“我什么都不会。”

那男人立即摆出副没什么的表情,坦然回答他:“不会公司能教,教得能上台面就成,现在都靠人设和节目剪辑,高才生噱头好用,新鲜,有人就好这口。”

连逸本不想和这人多纠缠,但他那刻像被人魂穿了,不知怎么就这么鬼使神差跟他上了车,等他到公司环视一圈,大脑里理智那根弦还没开始运动就提前歇业,连逸什么也没思考,迷糊间就在办公室签了五年的卖身合同。

M连逸参加的那档选秀综艺上了,他一个打着名校人设幌子但什么也不会的半吊子竟然莫名其妙挺到了第二次淘汰。

连逸原本以为自己被上天眷顾,等淘汰回家看到网友评论才知道,原来是他跳舞时的形态实在过于好笑,言行举止又极其无厘头,被当作节目里最大的谐星,竟然圈了批专爱看他出糗继而寻乐子的粉丝,呼朋唤友给他投到了第二轮才淘汰。

正巧那时连清科室里一位女同事也热衷于选秀,只不过她的取向是不爱言辞的冷淡型帅哥,每天跟连清谈论自己家小明星如何如何优秀,还逼着他发短信给自家小明星投票。

连清在外人眼里全科室脾气最好,同事叫他投票他就投,偶尔拉他一起在休息时间看选秀他也不拒绝,兴致盎然地和同事一起看,还有滋有味地一起讨论,一会儿指指说这个人长得帅,过一会儿又指指说那个人唱歌不错。

第二轮淘汰赛那天,女同事照例拉连清一起看。那时候正好是午休时间,连清只陪她看了一小会儿,等前面几个节目结束就站起来说自己要走了,这个点该去和其他同事一起赶前段时间刚出成果的论文了。

女同事有点遗憾:“马上就结尾了,不能等一会儿?”

连清正收拾办公室桌子上要用到的资料,笑了一下:“不能再拖了,我还得靠这个评职称呢。”

他走了没两分钟,电视上就出现连逸被淘汰时哭得稀里哗啦的面孔。只剩一个人的女同事端着杯子喝水,看到画面里的连逸叹了口气:“平时那么快乐的一个小孩,突然哭起来挺让人心痛。”

连逸最近接了几部小成本电影,大部分都是王导的作品。

来找他的王导原本是拍独立电影的导演,前些年因为没拿龙标就去国外参展差点被广电封杀,现在稍微皮实了些,准备拍些好歹能拿龙标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