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看过小家伙的大字, 点了点,翻了翻要给她讲的书,缓声道了一句。
“自今日,这本书便都讲完了,你去吧。”
他这话?落了音, 看见着自己这小学生眼眶微有些红,他在高门大户教书许多年,年岁这么小却这般仔细刻苦的, 满打满算也没几个?,可越是这样的学生, 读书这条路总是比旁人要难些。
他忍不住想要摸摸她的小脑袋, 又怕不妥, 只?能拍了拍她的肩膀。
“学海无涯,苦心作舟, 日后换个?学堂、换个?先生,也能继续做学。至于聚散离合,世间?常事,更不必伤怀。”
老先生说完这话?,自己当先坐不住了,轻叹一气?,起身收拾了桌上书册,携书离去。
玲琅一直恭敬地站在原处,躬身一路目送先生离开。
直到先生远远走入了苍翠林木之间?,她才小小抽了一下鼻子。
滕箫这才从?课桌上爬了起来,迷惑地看着玲琅和离开的先生。
“我怎么听着你在同先生告辞?”
她挠头疑惑,玲琅还没开口,邓如蕴已从?后门走了进来。
滕箫上前跟她行礼,又把刚才的话?问了一遍。
邓如蕴能让老先生给玲琅教完这册书后,带她离开,但这话?却不好同滕箫直接说明?,怕引出不必要的是非。
她只?能道,“玲琅的太婆婆越发念着她,她太婆婆年事已高,不知还有多少春秋,眼下只?能把玲琅送回去陪她太婆婆,学堂就先不上了。”
“啊?”滕箫听了这话?眉头都皱了起来,“玲琅不陪我了?那之后岂不是只?剩我一个?人了?”
不光是先生眼皮底下只?剩下她一个?,也是这些日子以?来,她早就习惯身边有玲琅这朵小小解语花,若是玲琅不在,她只?觉自己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那阴沉闷窒的从?前。
滕箫急着去拉了玲琅的手不想让她走,又来拉了邓如蕴。
“那嫂子还把玲琅接回来吗?”
玲琅也睁着大眼睛向她看过来。
邓如蕴被两人看得心下微酸,只?能道,“那是自然... ...等之后有时机就接她回来。”
可这所谓的时机,只?怕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了。
邓如蕴叫了玲琅,“跟箫姑姑辞行。”
滕箫听了邓如蕴的话?还算被安慰到了一些,但小玲琅却似乎懂得姑姑这话?隐在下面的内涵。
她小小的鼻头发红,先给滕箫规矩行了一礼,接着却忍不住抱到了滕箫身上。
她小手抓在滕箫的裙摆上,脑袋埋在滕箫身上,滕箫呀了一声连忙蹲下了身来,抱了小家伙在怀中。
“没事没事,过些天就回来了,我亲自去城东接你!”
她什么都不知道,邓如蕴亦不知道自己的谎话?多久会?被拆穿。
她只?能拍拍玲琅的脑袋,“好了,还要去沧浪阁给老夫人辞行。”
滕箫舍不得地抱着玲琅哄了好几声,才放开了她。
她是无缘无故绝不会?跨入她母亲的沧浪阁的,一路把邓如蕴姑侄送到了沧浪阁门口,便依依惜别地回了自己的乘风苑。
邓如蕴给玲琅擦了眼睛,令她看起来正常了一些,才带着她去见了林老夫人。
在滕家借读半年,这会?玲琅要走了,邓如蕴让她给林老夫人正经行上一礼。
“多谢您让她在府里读了半年书,此间?多有叨扰,我今日就把她送回去了。”
林老夫人连声让小姑娘免礼,抬手把她招到了身边来,见她小小年岁就守规矩懂礼数,自在滕家读书以?来,从?没惹出过什么是非,乖巧得让人心疼。
莫说滕越滕箫喜欢她,连她都觉得这孩子实在可人。
可人相处得太近了,离合尽是悲欢。
林老夫人不能再留,从?袖中拿了年节时给小孩子压岁的荷包,塞到了玲琅怀中。
邓如蕴连忙上前推让,“万万不可,您不要再破费了。”
林明?淑摆了手,“没多少,是给孩子的一点读书钱罢了。”
邓如蕴连番推辞,但没能推辞掉,只?能亲自给林老夫人道谢,收了下来。
她其实也给滕箫准备了离别之物?,只?可惜没走之前,不好直接拿出来。
那是一副银质的首饰,寻了西安府最大的银楼打造出来的,照着滕箫从?前给她看过的图,内置有暗器机关,狭小的空室之内还藏着邓如蕴效仿贼首做的毒药。
用秀娘的话?说,可一套专门定制的首饰,花了不少银钱。
但邓如蕴早已不是一年前那个?拖家带口、捉襟见肘的邓如蕴了,以?玉蕴堂如今的经营,这点钱算不了什么。她与滕箫也算是“姑嫂”一场,是缘分,是她该给的。
不过这会?儿,玲琅拜谢过林老夫人之后,邓如蕴让沧浪阁的小丫鬟先将她送了回去,等室内人皆离开,她自袖中拿了一封书信出来,放到了林老夫人脸前的桌案上。
“这封... ...和离书,我已经写好了,您过目一下,看成不成,若是不成我再重新写一封。”
林明?淑见她和离书已经写好了,全然没有拖泥带水、还欲停留之态,心里晓得这样的姑娘心里真是如同明?镜一样。
该是她的,她会?收下,不该她的,她分毫不取。自己选了章四姑娘给滕越为?妻,那么她这契妻就不会?再多停留一天,转身就把位置让了出来。
难怪滕越会?对?她那般上心,可这终究是错了... ...
林老夫人打开这封和离书,见邓如蕴字迹娟秀明?晰,整封信并无意涵悲伤的字句,也没有什么冗长的篇幅,干干净净,利利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