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惯来?爱喝冷茶的滕越,也被这滚烫的茶水蓦然烫到,但他却不肯吐,可也咽不下去,就留着这口茶在?舌尖口中翻滚。
邓如蕴见他咽不下去,又死活不肯吐出来?,不知道?他这是犯什么毛病,急的忍不住上前?拍了他的下巴。
“你倒是吐呀!嘴巴都要烫坏了。”
可他就是摇头,任邓如蕴怎么拍也没用?,反而一仰头,将这口热茶咽了下去。
茶咽下,他才略略张了口,口中的温度热得惊人。
邓如蕴也惊呆了。
男人却嗓音低低地笑了起来?,酒气在?他唇边浮动。
“蕴娘给我泡的解酒茶,我才不吐出来?。你不知道?那两人都嫉妒我,他们?一个不招妻子待见,另一个妻子更是还?没过门,我却不一样,连出门办事,蕴娘都陪在?我身?边。所以我不吐出来?,我非要喝下去,这是他们?都没有的解酒茶。”
这丝毫不通的道?理一说,连大福都朝着他疑惑地叫了两声。
“汪汪?”
“真喝多了?”
邓如蕴还?真就没见这人这般醉过,不可思议地眨着眼睛朝着他看过去。
可她这样盯着他看了过来?,他本就醺然微红的脸上,竟泛起了些不好意思的神色来?。
然而下一息,邓如蕴脸前?忽的天旋地转起来?,等她惊诧地回神,发现她和?滕越的位置瞬间?调转了过来?。
她已被他困在?了圈椅之中。
他满身?的酒意与滚烫茶水中的茶香一起涌了来?,满室静谧,只有大福兴奋地来?回窜在?两人脚边,尾巴甩到飞起。
而邓如蕴已经察觉不到大福了,她只看到那酒意熏染的英眸此刻近到了她脸前?,男人嘴角的笑意与他方才吞下热茶的滚烫,一起抵在?了她唇边。
他轻咬浅啄着她,低哑的嗓音传到她耳边,“我没醉,我只是觉得自己比他们?都幸运... ...”
说着,他舌尖撩动着深探其中,这话后面还?有两句,已然随着他都融进了她的唇舌之间?。
“... ...因为我有你。蕴娘,我们?都要好好的才是。”
大福似是应上了他的话,轻声咬叫了起来?。
温暖的房中,邓如蕴在?这一刻也似被酒意包围,于他的唇舌撩动之间?,尝到了些许不该到来?的迷醉与甘甜。
*
西安,滕府。
林老夫人已经三晚都没怎么睡下了。每每闭起眼睛,还?未能沉入睡梦,就被一阵快刀利剑从浅梦中狠狠地扎醒过来?。
如此反复,她干脆放弃了睡眠。今夜便是如此,她披了衣裳从床上坐起来?,让守夜的丫鬟不必跟随,独自挑着灯,往家中的小祠堂走去。
小祠堂就在?沧浪阁后面不远。
她脚下扭伤还?没彻底好过来?,走几步便要停歇一番,这般走到小祠堂门口,身?上浸透了夜里的寒。
吱呀一声,她打开小祠堂的门走了进去。
高阔的堂内只有少许几块牌位,可林老夫人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最前?面的丈夫滕温礼和?长子滕起的牌。
她跛着走上了前?去,缓缓拿出帕子,轻轻擦拭着两块牌。
夜深寒重,将这僻静的小祠堂越发衬得空旷寂寥,林老夫人擦着那两块牌,忽的将两块牌位齐齐抱进了怀里,蜷着身?子跪在?了蒲团之上。
低低的泣声在?堂中响起,不知过了多久,才在?黑夜中消弭了声音。
林老夫人重新把两块牌位放回了案上,而她则跪在?蒲团上似入定了一般。
当年,要不是她非要争一时之气,也不至于害得丈夫和?儿子命丧黄泉... ...
最开始,丈夫滕温礼和?施泽友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同袍,后来?两人分别带兵,也一道?立过功。施泽友总比滕温礼混得更好一些,始终高他半阶。滕温礼虽然羡慕,却也各凭本事,没有什么。
但那年,施泽友带兵出战的时候突然失利,稀里糊涂犯了军中大忌,一下折损掉了手下半数人马。军中起先还?不知道?,但纸包不住火,用?不了多久施泽友必要遭到军中责罚,多年累积的军功不算不说,官位只怕也要一撸到底。
他心里惶恐不安至极,找到了滕家门上。滕温礼自然也可惜他即将遭遇此境,也替他想了些办法,可这些办法对于施泽友犯的错来?说,只能勉强让他不至于跌得太惨,但犯了大错,没了官位,往后是不可能再起来?了。
然而正?巧的是,滕温礼却就在?几日前?立了个大功,他带着人剿了一伙藏匿多时的土匪,发现这伙土匪竟是关外鞑子假扮。滕温礼为了拿下这伙人险些丢了条胳膊,丢掉半条命去。
但这样的大功立下,只等报上去不时就能升迁。
彼时,林明淑只怕丈夫这条胳膊保不住,让娘家帮忙请了五位名医过来?给他治伤,“为了立这功,胳膊都要不保了,我倒是看看朝廷能给你升什么官!”
滕温礼连连劝慰妻子别担心,还?笑道?,“我这胳膊还?是能好的,官咱们?也能升,两全其美?。”
谁料这话说完没多久,军中突然有人来?给他们?报信,说这功勋有人报上去了。
夫妻两人皆是一惊,再一问才知道?,报上这功的人竟然就是施泽友,施泽友顶了滕温礼,给他自己报上了这大功。
他自己失礼犯错的事情当然也遮不住,但将功补过,军中对他没升也没贬,他的位置就这么保住了。
施泽友做了这样的事不可能瞒得住滕家,他第二天就拿了一千两银子到滕家来?。
他上来?就把自己顶了滕温礼报了功绩的事情说了,“滕兄别怪我,愚弟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恰还?有人看我不顺眼,要拿此事害我。我只有领了你的功才能平了这桩事,我把家底都掏给你了,你就让了我吧。”
滕温礼彼时脸色都青了,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若是再反口说出功不是施泽友立下的,施泽友岂不是又添一罪,到时候莫说是官位撸干净,只怕还?要被重罚。
滕温礼心中憋闷,却也默然认了,可林明淑知道?此事却不愿了起来?。
“你等了这么多年,舍了半条命才立下的功,就这么被他占了?我们?家是差这一千两银子吗?差的就是这么一个苦等多年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