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一走,邓如蕴就睁开了眼睛。
她慢慢下了床,穿好衣衫走到?了书架旁边。
这里不知何时摆了许多?她都还没来得及看的医书药典,好似每天都会有人搜罗两本放到?架子上,架子上行军打仗的书都被移到?了一旁,反而这些?本不该出现的医书药书占据了主要?的地方。
而书案上也零散地放着?好多?她看了一半的书,和她誊抄下来的药方。
不知不觉间,她总是?反复翻看的自己的书反而好久没再看了,而她本不欲让他知道的事情,也都跟这些?书一样,被他摊开了来。
而她,好像竟默默地习惯了。
她说不清是?魏嬷嬷不在没人监督着?她,还是?连她自己都把重要?的关键抛在了脑后。
她看着?这些?散乱摊开的书,不知自己怎么松懈随意?至此。
天光从窗子外透了进来,冷清的晨起的光亮让人冷静。
她拾起这一本一本的书,都合好收整好放回到?了书架上,整排移到?了边缘的位置。
可再移到?边缘,这些?药书占据的空间也无法立刻改变。
邓如蕴没有什?么办法,也不能刻意?的把这些?书都清下来,她只能又?收了收她自己为数不多?的几本,却不想书册拨动之间,一片合欢花从书页里滑落。
绒绒泛粉的合欢花,早已被夹成了一片树叶的扁模样,粉色的细绒也褪却了三分色彩。
邓如蕴恍惚地看着?这朵合欢花,距离那年她把这朵花夹在书册里,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
那年,父亲和哥哥要?闯一闯,把家里的生意?做大,若能闯得出来,便有机会把邓家的药铺一举开去西安府里。
而哥哥背负着?这期待,临行前摸着?她的脑袋说,“等哥哥回来,咱们发?了家,就让父亲去滕家给你?提亲,必不能让他家小瞧了咱们!”
小蕴娘听得心头都快跳了起来,一路把哥哥送到?城外,还道,“哥哥一定要?回来,能不能被他瞧得上,蕴娘可就靠你?了!”
哥哥那天仰头哈哈大笑,但?却被城外的风沙灌了一嘴,连吐出来的吐沫里都是?沙子。
小蕴娘在旁边笑,但?哥哥说好,“必不让吾乖妹失望!”
有他这话,蕴娘连做梦都咧了嘴笑,秀娘说她别高兴的太早,“万一滕将军不是?看钱的呢?咱们就算发?了家,他若是?不喜欢姑娘,也没用啊?”
这话一下就惊醒了邓如蕴,她忽觉秀娘说得有道理极了。
“那怎么办?万一他不愿意?怎么办?我又?不能强求他。”
秀娘抿了嘴笑,“那姑娘至少也得让滕将军先认识您吧?他连您是?谁都不知道,可怎么喜欢姑娘?”
这话说的也很有道理,可邓如蕴一想到?要?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喜欢,一颗小心脏就砰砰乱跳。
“不成,不成,我、我不敢!”
若她去了,他不喜欢她的衣裳,不喜欢她的发?髻,不喜欢她身上的药香,也不喜欢她这个人,那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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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一下就垂头耷拉了脑袋。
涓姨看了出来,搂了她在怀里问是?怎么回事。
她把话说了,“我是?个胆小鬼,这辈子怕是?同他无缘了。”
她若说旁人是?胆小鬼涓姨能信,她说她自己是?胆小鬼,涓姨信不了一点。
但?她好笑这瞧着?小蕴娘,给她指了条路。
“那你?不若先去问问城南河边那颗合欢树吧。听说那树是?颗神树,若你?所想能成,神树会飘下合欢花来的。”
当天她连午饭都没吃,就拽着?秀娘去了城南河边。
那里果然有一个又?高又?大的合欢树,这季节里正开着?粉嘟嘟的合欢花,一朵一朵开在树上,好像是?在树的头发?上簪满了水红色的扇子花簪,风一吹,扇面摇晃,好似此树真的有神一样。
邓如蕴当即就跪在了树下,把心里的祈愿都跟神树说了。
“神树娘娘,就让他喜欢我吧,就喜欢一点也行,赐给我一朵合欢花,我以后年年来给您施肥浇水!”
彼时祈愿完成,小姑娘睁开了眼睛。
她连忙看着?风里有没有吹来合欢花,可她看了半晌一朵都没有,她一颗心咣当跌了下去,问秀娘。
“我完蛋了是?不是??那我要?是?捡先前落在地上的,能作数吗?”
秀娘说那可做不得数,但?她却伸手?到?了她发?间。
“可是?姑娘头发?上,不正有一朵吗?!”
... ...
过去的回忆像这朵合欢花一样突然出现在眼前。
她还记得彼时自己欢心不已,只觉神树娘娘回应了她的祈愿。她必然能心想事成!
她把这朵神赐的小花,双手?捧着?一路回了家,因?着?怕花被吹走,双手?捧得严实,差点摔了一跤。
她就把花夹在了书册里,想着?等哥哥回来,一切都能成真了!
可就是?那年,离家的哥哥再没有回来,所有希冀都在那一年里碎成了残片,在人心间扎出千疮百孔。
血流干再长合的心,那还是?从前的那颗心吗?
在困顿地荒林里披荆斩棘走出来的人,如何还能是?从前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