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沈皇后不打算换储君,裴若初主动示好, 她必定要给台阶下。
再者她虽然怀疑裴若初,但的确没有证据。
于是她面色缓和了些,但她常年都是一张极严肃的面孔,不苟言笑,性子强势不好相处,嘴角仍是紧绷着,“既是太子所求,那本宫只好去禀明皇上赐婚,待太子妃嫁入东宫,再从本次太子妃的人选中挑几名侧妃的人选。”
裴若初仍是笑容不改,“儿臣都听母后安排。”
沈皇后揉了揉有些酸麻的太阳穴,当年小产后未坐好月子留下了头痛的毛病,更是时不时便犯头痛,只要是生气动怒,便头痛欲裂。
裴若初面露关切,问道:“母后可是头疾又犯了?儿臣从慈恩大师那里学了一套推拿的法子,容儿臣为母后按一按?”
沈皇后点头应允:“太子有心了。”
裴若初起身整理衣袍,走到沈皇后的身后,从容地卷起袍袖,替沈皇后轻柔捏太阳穴缓解,力道渐渐加重,但是沈皇后能适应的力度。
沈皇后闭上了眼睛,疼痛似减轻了些,不紧不慢地道:“你也莫要怪母后不许你们母子相见,丽嫔实是病了,我是担心你见了会心里难过。”
裴若初手上的动作未停,顺着沈皇后的话说道:“母后说的甚是,母后都是在为儿臣和丽嫔娘娘考虑。”
裴若初并未唤丽嫔母妃,沈皇后觉得心里好受了些。可她并未因此打算放过裴若初,而是笑着试探,“太子想见见丽嫔吗?”
裴若初道:“不必了,丽嫔娘娘有母后费心照顾,儿臣很放心。”
沈皇后见他从始至终都是这副温润如玉,唇角含笑的模样,便觉得无趣,摆了摆手,道:“太子先退下吧,等赐婚的圣旨下了,本宫让钦天监择个吉日,婚事得抓紧些,本宫还等着抱孙儿。”
裴若初行叩拜大礼,“儿臣都听母后吩咐。”
又见沈皇后神色困乏,便拢袖告退,退出了坤宁宫。
沈璃一直等在偏殿,将裴若初说的话都听的清清楚楚,知道皇后这是打算放过裴若初了。
他上前跪地,“姑母当真打算放过太子吗?”
沈皇后突然睁开眼睛,她看见沈璃便觉得心烦,头更痛了。
“盯着东宫,若他再不安分,便不留痕迹……杀了他。”
宫女秀珠上前替沈皇后按摩头部,缓解疼痛,沈皇后心想沈璃不是裴若初的对手,估计也指望不上,但好在太子妃的人选已经定下了。
沈皇后笑道:“五娘十分仰慕太子,若她知道自己就要嫁入东宫,定会很高兴的,你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沈璃脸色大变,裴若初不是个安分的,一再算计了他。
此人野心勃勃,只怕并不甘心只当个傀儡太子,若将来沈家上位,必定不会再留下裴若初这个祸患,届时沈淑宜夹在太子和沈家之间必定左右为难。
若裴若初一死,她不就成了寡妇了么。
但沈皇后似乎并不在意此事,执意要让沈淑宜成为太子妃。
他顾不得别沈皇后的斥责,为妹妹争取,“妹妹今年还小,父亲母亲也不舍得她早早出嫁,不若等两年再嫁……”
等到皇帝一死,妹妹自然就不必再嫁。
沈皇后一掌拍在案上,气急败坏地道:“本宫做事何须你来教!来人,将他拉下去鞭打三十。”
沈淑宜一定要嫁,而沈家也要坐上那个位置。
最近老皇帝时常召长公主入宫,很多大事的决策都避开了兄长。恐老皇帝暗地里有什么大动作,她也得为沈家留条后路。
只要丽嫔还在自己的手上,裴若初便会受她摆布,再不济,皇后还是出自沈家,可保沈家百年富贵荣耀。
两个老太监上前,沈璃从容道:“本都督自己走。”
沈璃跪在坤宁宫宫门外,坤宁宫的掌事太监冯拱叹道:“都督又何必顶撞娘娘,再受皮肉之苦,待会我让人下手轻点。”
“不必。”沈璃褪去上衣,“打吧!”
这时,沈皇后身边的宫女秀珠走了出来,冯拱问道:“娘娘可是下令要停止行刑?”
秀珠看了看沈璃,摇头道:“娘娘让我来监刑,让你们重重打三十鞭。”
沈璃咬着牙受着,被鞭打得皮开肉绽,浑身是血,却一声未吭。
秀珠心疼不已,红着眼,悄悄落泪。
等到太监行刑完毕,秀珠上前搀扶着他,悄悄将一瓶上好的伤药交给沈璃,温声说道:“娘娘让人准备马车送都督出宫,看来娘娘还是担心督都骑马路上颠簸,会加重伤势,娘娘还是很关心督都您的。”
秀珠见沈璃赤着上身,年轻的将军生得俊朗不凡,他少时在军营长大,同将士们一起训练习武,身上肌肉紧实,强健有力。
秀珠含羞带怯,面红心跳。
只可惜此时天黑,沈璃并未看见秀珠那羞红的脸庞,和那满含爱意的眼神。
“不用了。我是武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沈璃穿好衣裳,要将着伤药还给秀珠,秀珠却将伤药塞进他的怀里,急忙跑开。
沈璃出宫后,并不想回沈家,他担心将赐婚的消息告诉沈淑宜后,害怕看到她期待的眼神。
他不想将沈家所谋的大事告诉沈淑宜,他只愿妹妹自在随性而活。
他更不愿让她知道她最敬重的姑母根本不在乎她后半辈子的幸福,今后会对她的夫君下手。
他苦恼烦闷,出了皇宫,便策马在夜色中疾奔,不知不觉竟来到季府门前。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季家,也不懂自己为何这个时候他最想见之人竟然是季明瑶。
只见季家的马车停在门前,季明瑶的贴身婢女汀兰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