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妮是那年的大学?生。

不管后世怎么鼓吹八十年代?的中专生多厉害,总归是没有同期的大学?生厉害的,成绩最好的那一波人,才会考本科、大专,然后才是大中专、小中专,这样一层层的下来。

潘迪进?厂的那一年,陈妮也进?了厂子?,她是厂二?代?,其实毕业后可以进?更好的单位,但还是选择了造纸厂。

新员工培训的时候,潘迪那会儿还对陈妮有点意思。

提起?这一段的历史来,潘迪的脸上不自然的抽了一下。

“您还提以前的事情做什么?”

“我是想提醒你,人要不忘初心,既然你忘了初心,能好聚好散也好,可你偏偏要跟厂子?过不去,你不就是看我这个老不死的不顺眼吗,觉得我还不退休碍你的眼吗,有这么多机会,你为什么不走出?去。”杨厂长把?一叠东西扔在潘迪的脚边:“而是无休止的埋怨厂里不给你机会,你真的是因为对厂里有感情,才留在这里的吗?”

老厂长的一席话,让潘迪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

陈妮比他更受重视,是下一任厂长的接班人,这是厂里的共识。

潘迪不服气,为什么大家都是人,他的才华并不逊于陈妮,但老厂长一直给陈妮机会,甚至把?她拉到离厂长最近的位置,为了这一点,他怨恨了许多年,也曾想过想别人一样下海。

等?走出?去,才发?现厂子?里才是真的安乐窝。

几年前他就没能走出?去,现在难道还能了?

潘迪捏着那份资料的手微微发?抖,上面是他伙同外人想吞并工厂的证据。

几个月前,有个私营厂想跟厂里谈合作?,想买下印刷厂下面的那一块地做房地产开发?。

但因为隔壁就是造纸厂,造纸厂污水散发?的气味一般为硫化氢、氨气、乙硫醇等?气体,排污经?过处理了,但难免会有味道,这会直接影响到地产开发?的项目,而造纸厂这种规模的厂子?是不可能搬走的。

这个公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联系了当?时办公室的负责人潘迪,跟负责生产的副厂长张日?方,给了两人一笔不菲的资金,让他们在厂里运作?。

“张日?方已经?被抓走了,他把?你供了出?来,厂里对你不薄,你却为了几万块钱出?卖了整个厂子?的利益,排产错了几百万的货物,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现在就祈祷小陈能够把?草纸卖出?去吧。”杨厂长字字诛心:“毕竟给厂里带来的损失越小,你的罪也越轻。”

楼小乔在厂里选的几个人也都到位了。

一个叫张国华,一个叫曾静,一个叫谢韬,三个都是年轻人。

大清早的,楼小乔就把?人派出?去了。

“我听说他们三个现在都在外头,你派他们出?去了?”陈妮问道。

楼小乔上次打交道的那一对做批发?的,就是唐老师的父母,后来她还去拜访过对方一次,虽然说他们没涉及到这个行?业 ,但多少也有了解过一些,她从对方嘴里打听到H省殡葬产业的采购就是在新都,新都的有一条街都是做草纸的小作?坊。

“我把?他们派去查一查新都的纸钱都是从哪里出?去的了。”

陈妮一听顿时头都大了:“你说什么?”

她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楼小乔点了点头:“你没有听错,草纸钻、洞,就是纸钱,我昨天拿了一些去零售点问了,材料大差不差都是一样的,咱们这种草纸的质量还更好一些,至于价格,成本价我清楚,咱们还能上浮百分之十五的价格卖出?去。”

销售价格跟她的提成息息相关,这也是之前就订好了的。

这是为了防止楼小乔为了好卖货,把?货用极低的价格卖出?去,那对于厂子?来说,消耗库存的意义也就不存在了。

可现在楼小乔跟她讲,出?货价格能在成本价格上浮百分之十五,这以为着利润甚至还高于草纸的价格。

陈妮简直不敢相信:“楼小乔,我知?道你的提成跟销售金额相关,可是你也要考虑考虑我们,你应该知?道我们有多需要这笔钱吧。”

楼小乔:“我自然知?道啊,而且我还知?道,今年因为查环保,一些小作?坊都关掉了,所以纸钱的批发?价格不比往年低,我刚刚看了一眼去年的批发?价格,咱们不说涨价,至少要看齐去年的批发?价格吧。”

陈妮只觉得脑子?里面被人凿了一个洞一样,不敢相信的拿过来楼小乔给的资料,以及她对市场的预估。

“机会只有一次,陈部长。”楼小乔说:“一旦这些小作?坊恢复元气,咱们这种大厂根本竞争不过他们,只有这个清明节的机会能把?货销出?去。”

还是以高于成本价格的售价销出?去。

陈妮的心脏咚咚咚直跳,她的目光不敢相信的看向楼小乔。

草纸纸钱草纸,她纸钱怎么没想到呢。

这是什么销售奇才!

新都有个小作?坊一条街,往常这个时候都会很热闹,但最近这段时间,这条街的小作?坊里面安安静静的。

外头的人时不时敲了敲作?坊门,但里面一点回应都没有。

“兄弟,你不是跟姚老板很熟吗,打电话去他家里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赖也给人一点回应啊,大家都是从外地来的,这个是闹着玩吗?”

“喂喂喂,姚老板吗,我孙兴啊,能不能想想办法,给我......你他妈的,老子?给你脸喊你一声姚老板,真拿自己当?回事儿了是吧,操你大爷的。”孙兴气哼哼的挂了电话,跟其他几个人讲:“我给廖老板打个电话。”

电话拨出?去了,但对方接了电话立马表示上头查的严,他们也没有办法开工。

孙兴的电话一打完,围在这里的人就炸了锅,有个脾气差的直接一脚踹在小作?坊的大门上头,骂骂咧咧的有之,抱头难受的也有之,有些人直接苦恼的蹲在地上,重重的扔了烟屁股。

“大家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哪有什么办法,咱们离新都是最近的,现在就算是去外省去进?货,能不能进?到货是一回事,大老远的运回去,能不能赚到个运费都难说,你们说说这算是怎么一回事,有这样玩人的吗?”

这几个人都是生意人打扮,干的不是别的正是殡葬产业的生意,这个生意在当?下来说算冷门。

清明节祭扫用的纸钱,就是新都这个一条街小作?坊做出?来的。

这边做的红火,价格也很低廉,附近好几个省的生意人基本都来这边拉货,偏偏好死不死,过完年新都查税查环保,一轮轮查下来,这帮小老板现在跟惊弓之鸟一样,一听到电话就吓得要命,厂里更是好久没开过张了。

他们不开门是有饭吃,可这几个是做批发?的,清明节哪里能缺得了纸钱,利润之大一般人都没办法想象,这个生意可以说是一开张吃半年那种,下一次大规模的进?货就要等?到七月份了。

大家这几年都是在这边进?货的,谁家也没个备选方案,再说了一般做什么产业的,都是集中做哪一样,就比如说做食品添加剂的,这帮人集中在一起?,印纸钱的也一样,他们进?货也方便,税务环保一查也方便,一旦关门这一条街谁也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