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手拿开!滚一边去!”

他凶狠的瞪了胡芍儿一眼,径自解开细布重新缠。

胡大夫已从别的将士那听说了这位裴都尉的脾气,见状连忙对自己那一脸委屈的孙女道:“芍儿,你先出去帮爷爷捡些药材。”

“好……”

胡芍儿看了裴凌一眼,嘴上应了脚却怎么也挪不动。

正在此时,通传兵进来报:“将军,朝廷派了一位女史过来!”

裴澈蹙着眉从沙盘中抬起头:“女史?”

正指着沙盘上某座山的戴参将一听,当即气的胡子炸开:“岂有此理!咱们明明向朝廷请派太医前来支援,这皇帝老儿怎么就派个女人过来敷衍!”

戴参将忍不住想骂娘:“什么女史!?老子还没听过朝廷有什么女史!便是派个军妓也得至少一队,来一个顶什么用!”

戴参将常年生活于军中,是个直脾气,且天高皇帝远的说起话来更没什么顾忌。

胡芍儿被戴参将洪钟似的嗓音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向裴凌身旁靠了靠。

营门未关,只垂着一层挡风用的厚重棉帐,戴参将对朝廷心存怨气,连带着对那素未谋面的女史也不满,这番话自然也有说给那女史听的意思。

“此言诧异。”

外头忽然传来一道清甜的声音,随即一只纤纤素手将那厚厚的帘帐挑起,披着狐毛斗篷的美丽少女就这么俏生生的出现在众将眼前,带来一室寒气。

她手上提着个小木箱子,脸颊冻得微红,一双眼尾上翘的圆润杏眼儿含笑看向了戴参将。

“这位将军都未曾见过我的本事,怎就断定我不如宫中的太医?”

戴参将一时没能将这活色生香的少女与那位朝廷派来的女史联系到一块,谁能想到这女史居然是个漂亮的小丫头呢!

待反应过来后,他不由被她落落大方的眼神看的黑脸一窘――方才他口出恶语都被人家听去了,难得人家小小年纪不与他计较,还笑盈盈的。

与戴参将的窘迫不同,裴澈与裴凌在看到来人时均愕然不已,裴澈尚算稳重,面上一片平静,裴凌却直接将手里的药粉撒了一地。

裴澈并未当众道出言清漓的身份,而是目露警惕:“言姑娘,怎么是你?”

言清漓在营房内迅速看了一圈,目光在裴凌与他身边挨他极近的少女身上微微顿了顿,随后郑重的向裴澈屈身行礼。

“裴将军,下官如今已是圣上亲封掌医女史,此次特奉旨前来助您。”

裴澈看完言清漓递上来的派遣文书,不由微微勾唇:“掌医女史?倒是新鲜。”

虽不知昌惠帝为何心血来潮破格封一位闺阁女子为女官,但想起言清之前总是有意无意的故意接近他,裴澈心里其实并不喜她进入军营。

况且他那侄子还对此女有意,以武英侯府现今的立场,实在不宜与风头正盛的言家扯上关系。

怕是皇帝故意将她安置来定州,也有试探之意。

不管怎样,人都来了,又是名正言顺来的,裴澈也只好点头接纳:“那今后要劳烦言女史了。”

他命通传兵为舟车劳顿的言清漓安排住处,但言清漓却没急着下去休息,而是将视线落在了裴澈身后满手是血的胡大夫身上,抬步走了过去。

胡大夫连忙给她让开位置。

在看清裴澈的伤时言清漓顿时秀眉微拧。

第一百二十九章她要算计姓裴的

裴澈虽不喜言清漓,但也知晓她医术高超,连她都这般说了,便是拖不得。

于是便点了点头,命其他几位参将先回去休息,待他处理好伤势再议。

有两位也受了轻伤的副将退下了,铁衣和没大碍的戴参将,加上另外两名副将则因担心裴澈的伤势而留了下来。

裴澈不在这点小事上计较,可他没想到言清漓竟提出要将他上身的衣裳都剪开。

虽军营中男子们赤膊十分常见,可在场还有两名姑娘,考虑到男女有别,裴澈道:“不如言姑娘将方法告知胡大夫,由他来做吧。”

听出裴澈的言外之意,粗线条的戴参领等人也尴尬的咳嗽了几声,他们将军不愧是出身大族的世子,考虑的就是周全,若换了他们,定是毫无顾忌的就光膀子了。

言清漓忍不住想掐眉心,差点想嘲弄裴澈:当初你与我翻云覆雨时推都推不开,那时候怎么不晓得男女有别了?这会儿不过是脱你件衣裳便不愿意了。

“下官是医者,医者眼中没有男女,只有病人,裴将军无需将我当成女子看待。”

说完也管他怎么想,拿起剪刀就将那沾血湿透的衣裳剪开了。

被不亲近的女子触碰到身体,裴澈显然有所不适,可他听到言清漓这番话后却神思一紧,蓦然觉得似曾相识。

当年楚大人时常为穷苦百姓无偿看病,清清便总是跟着他一道。

病人中不乏男子,那时他生出妒意,清清便也是这般同他说的――病人就是病人,哪里有男女之分?子阳哥哥,你可不要如此迂腐狭隘。

上衣褪净后,裴澈紧实的上身便裸露出来,几位参将见到那伤口全貌均倒吸了一口冷气,胡芍儿则连忙红着脸低下头,言清漓也猛然怔住。

铁衣见言清漓变了脸色忙问道:“可是世子爷伤势不妙?”

言清漓猛然回神,动了动唇:“不……不是……”

她压下翻滚的心绪集中注意力用湿布将裴澈背上残留的血迹擦净,那手却微微有些发抖。

他背上竟没什么好地方,处处都是伤疤,新伤旧伤纵横交错,有狰狞的箭孔、有长长短短的刀伤、甚至还有一道极深的伤疤,应当是被当胸贯穿而过的,离心口只差毫厘。

言清漓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裴澈虽自小习武,可她见过他的身体,她记得那时他身上没有这些伤痕。

这六年他在苍陵都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