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苏韫脸色变了又变,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对视的目光过于灼人,苏韫甚至能察觉到那丝一闪而过的煞意,陆熠笑了,“你觉得会是谁呢?”

话到这儿就停了。

天明。原本热闹的南塔村一片死寂,家家户户挂上白绫,地面四处是未收拾干净的血迹,风一吹,不再是茶香,而是发腥的恶臭。

车停在院子外,下了车,苏韫被眼前一幕震惊,诺大院子里摆满盖白布的尸体,足足有十几具,昨天晚上她并没有完全亲眼目睹这场恶劣的屠杀,当时枪火声过大,她于第一时间向陆熠发去求救信号,始终躲在房间里没出门,凭着夜色,只瞧见身中数枪倒在地上的莫宋,他嘴巴张张合合似乎在传达什么信息,没等到苏韫看清,身后的人将她塞入车内。

车走了,身后传来绵密的枪声。

梭攀一身白麻孝衣,正堂对着的是死不瞑目的莫宋,诺帕头上绑着白条,侧头见到人来,立马拍梭攀的肩膀。

“哥!”梭攀像见到救星,崩了一整晚的情绪彻底溃散,半大小子哭得像泪人,“莫宋叔死了,他死了,被那些畜生杀了。”

跑到陆熠面前后,双腿一屈,劲直跪下:“哥,这口仇我真的咽不下,莫宋叔连死都没闭上眼睛,过几天就是他的寿宴,那群畜生居然敢嚣张到挑着时间来,都怪我,是我没用,自作主张去烧他们的罂粟地才会酿成这样的后果,哥,我求你,帮帮我们吧,梭攀在这里求你了。”

他每说一句,脑袋就往石子路上磕头,磕到脑门发青:“哥,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诺帕在一侧扶他,梭攀还是倔强跪着。

“起来。”陆熠伸手将他拽起,“大男人哭什么,叫宋莫叔看了丢人。”

梭攀哭得眼泪乱流,拿袖子擦脸:“对不起哥。”

苏韫好心递上一张纸,梭攀擦完一轮,接过,纸擦完鼻涕还香香的,“谢谢嫂子。”

“别哭了。”苏韫安慰。

这边闹得厉害,陆熠视线却停在梭攀身后的诺帕身上,“昨天晚上你在院子里?”

“是。”诺帕老老实实回答。

“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

扑面而来的压迫审问,所有人视线看过来,咔嗒一声,陆熠手上的枪上膛,直逼诺帕脑门:“我很好奇,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院子里只有你平安无事逃出来。”

诺帕双手举起:“昨天晚上我恰好收到巡视任务,人不在院子里。”

“哥你干嘛”梭攀伸手要摁陆熠的枪口,“他是自己人。”

陆熠面无表情,话对梭攀,“是不是自己人,等会就会见分晓。”

梭攀蒙了:“什么意思?”

枪没有收下,跟在身后的一架直升机在三分钟后飞来,舱门打开,漏出一张熟悉的清秀少年脸,尤金脚上踩着个东西,直升机低飞领空,直接扯着人从索道滑下,就是人太重,半途尤金直接松手,男人像肉垫摔下,疼得龇牙咧嘴。

“抱歉,手滑了。”

迎着道道目光,尤金帅气跳下。

“二哥,人带来了。”

梭攀走过去看,地上的男人早已经被摔得血肉模糊,剩下一丝意识在挣扎,梭攀不解:“哥,他是谁?”

陆熠忽然笑了,下巴指了指诺帕,“不如你问问他认不认识?”

诺帕却像发抖的筛子,心虚要跑,被尤金拔枪射穿大腿倒在地上。

0135 背叛

梭攀惊呼一声,下意识去扶摔倒的诺帕,刚一触碰就被恶狠狠甩开。梭攀看着与往日完全不同面孔的诺帕,愣住了。

“诺帕,你干什么。”即便已经猜到什么,梭攀还是选择给诺帕一个机会,“你快告诉哥不是你干的,你说啊!”

诺帕踉跄爬起身,眼神如同毒狼,“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干的又怎么样?”

梭攀崩溃至极,一拳撂在诺帕脸上:“你在说什么啊?诺帕,这事情跟你有关系是吗?莫宋叔是怎么对你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拳拳到肉,打得诺帕无法还手,半分钟的时间,诺帕已经满头是血。

梭攀拳头已经见血,还是不停颤抖,骑在诺帕身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莫宋叔那么相信你,你知不知道南塔村里死了那么多条人命,他们都是无辜的,你这个畜生,你比畜生还要不如,我梭攀看走了眼结交你这个畜生。”

“行了。”陆熠出声。

尤金将两人扯开,梭攀摊跪在地上哭得伤心,“是我,是我引狼入室,都怪我,当初要不是因为我把诺帕带回来莫宋叔就不会出事,大家都不会死。”

他怎么都不明白诺帕为什么要这么做,一时间悔恨布满全身。

诺帕含含糊糊吐出一口碎牙,冷笑着看向梭攀:“为什么,还能是为什么呢,明明我才是那个最有能力的,可是莫宋叔却要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你,凭什么?什么东西都是我干的,茶山也是我打理得井井有条,凭什么你可以坐享其成!”

当初莫宋不止一次地将他喊出谈话,话里话外都是希望诺帕能多照应梭攀,以后梭攀的路要怎么走需要他多看着,都是手里带出来的人,金钻山、丰沙里的生意他只能眼巴巴看着莫宋拱手交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而他诺帕要一辈子都给一个废物打下手,凭什么?

人性的贪恶在此刻疯涨。

所以后来,他凭借金钻山驱逐毒枭军时暗中搭上这艘混船,可是原本,他没想过要莫宋死的,也没想过让那么多人去死,事情到这里已经完全失控,因为心虚害怕,所以诺帕一直不敢站出来。

现在所有事情摊出,他反而轻松多了。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莫宋叔从来没有想过让我坐享其成,因为我太蠢,所以莫宋叔要告诉你茶山的生意需要打点,丰沙里和琅南塔的生意本来就该是我们两个一起管理的,我也不止一次告诉莫宋叔,两边的生意我们平分,可是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梭攀几乎嘶哑,“我们不是兄弟吗?诺帕,你现在都做了什么畜生事。”

诺帕倔强偏过头,眼泪混着血流下:“梭攀,要怪只能怪你自己眼瞎。”

从第一次见,诺帕就是这样一个人,自傲、自负,永远都不承认自己的过错,哪怕是挨罚到死也不愿低头屈服,以前是,现在也是。

梭攀还没反应过来,诺帕当着所有人的面吞枪自尽,一声枪响惊飞鸟雀,梭攀眼睁睁看着诺帕死在面前,他甚至没来得及阻止。

不到两天的时间,南塔村死了那么多人,莫宋死了,就连罪魁祸首诺帕也死了,梭攀不知道该恨谁,连哭声都停了,他茫然看向四周,所有人用一种怪异、怜悯的眼神看他,梭攀现在才恍然自己有多愚蠢可笑,原来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