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造吾之怒火,胁迫吾王,分明对吾一无所知却拿吾作为把柄”鬼王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携着他记忆深处本应朦胧却何其鲜明的语气。

众人趔趄着回身,只见一群年轻侍者间不知何时竟燃亮一丛明艳诡谲的紫,孑然与圣物同辉。

他空荡的右袖遮掩着断臂,凝出的鬼爪的虚影瞬时一晃而散。

与旁人并无二样的纯白兜帽之下零星露出一头眼熟的猩红长发,脸颊两侧依稀是整座鬼曳城里只有那个人类才拥有的面纹。

那对出神的金色瞳仁中燃烧着与圣物的妖焰相仿的愤怒。他步步上前,逼退所及,亦如祭坛周遭不可近身、不可亵渎。

而他赤裸的足尖点过的地方是一声接连一声笃然的铜铃簌响,恰似千年以前,折戟沉沙荒烟遍野的崇山间那串染落一地残血的鸣铃。

“茨木!”眼前一幕连酒吞也始料未及,然一切已不可逆转。

紫黑的浓雾倏然一振,残余的化形烟消云散。宽大的衣袍下,那颈间露出一枚纯金铸就的由鬼王亲手镌刻名字的圈环,妖焰缱绻其上,轻拂着冰凉的刻痕。

化形出逃无法瞒过太久,自鬼王房中赶来追捕茨木的侍卫早已逼至神庙外,然而当他们目睹这副黑焰笼罩的人类身躯,竟然无一敢近半步。

茨木的神情显然被圣物所覆,一对朱唇傀儡般地张合。只不同的是,他们的心念与切齿的字句亦在此刻和鸣:

“人鬼两界,谁也不可觊觎鬼王。”相仿的声音叠在一处,似悠远的时空重合,“酒吞童子是此间唯一的主人,来犯者,先问吾这鬼手!”

重重近卫逼向神庙,复被眼前一幕生生逼退。

然则见证这场景的同时,众人所在的山峦却濒临崩塌。

酒吞身后倏而燃起赤炎金焰,点亮颈间承袭神子之力的咒文。他背负祭坛,直面茨木失神的双眼,却不以妖力威压相逼,而是笃然地说道:

“本大爷自始至终都是鬼曳城的王。仰仗你而生的这座妖都,本大爷会守到最后一刻,决不食言。”

他说罢,缓缓伸出缠绕珠珞的手臂,以拇指沾上掌心之血,征询地拂向茨木唇角。

茨木没有抗拒,亦没有半分躲闪。

他了然地闭上眼,偏过脸轻轻吻去鬼王指尖的血迹,随脑海里一阵雷霆轰鸣,身形一软,意识坠入无边黑暗。

酒吞则果决地将茨木护在自己与祭坛之间。

他燃起红莲业火,层层叠叠吞噬了神庙高耸的立柱,将一切别有用心者逼退在外。他清楚地瞥见长老示意一众祭司悄悄撤离的眼神。

一切断不会在今日画上句号。

“果然还是做了本大爷能想到最胆大的事。那些人也是,你们也是。”神庙焦黑的四壁间,茨木醒过来,听他的鬼王说道。

酒吞寸步不离地坐在祭坛近前,摒开众人,固执地守着他们。

“他对我和挚友的今生之约一无所知,执念和痛苦都向着那场人鬼之战,就是我从前擦肩而过失去挚友的战役。”茨木静静诉说着圣物的心念,他知道酒吞没有带他离开是在等这个尘埃落定的答案,“圣物的来由是我失去的妖格,附在那条被人类斩去的右臂上。”

那条手臂缠着彻骨之恨,与茨木彼时的灵魂一道堕入无间。它汲取地狱深处的力量,化作庞大嗜杀的虚影,无坚不摧也万劫不复。

“可惜我还不能好好掌控圣物的力量。”今时的他,分明刚从危险的附身中醒来,却只惦记着这件事。

“茨木,”酒吞有些生气地钳住他的脸,“圣物封了你的伤口、带你化形出逃也就罢了,他让你贪念嗜血,大不了本大爷养着你。唯独今天这种场合,你明知本大爷只是让你帮他看清形势,为什么不反抗他的得寸进尺?本大爷偏还不信你反抗不了”

“为什么要反抗?”茨木非但全无后怕,竟还反问道,“他让我做了我想做的、说了我最想说却没资格说的话,我只是借助他的力量罢了。”

何况他从浑水摸鱼逃出鬼王的卧房起,就知道自己要尽量把事做绝才能不让酒吞为他收拾残局。好比早些时候,那些守卫推搡着搬送鬼王物件的神庙侍者涌入房中的一刻,藏于卧榻的他就知道除了化形别无选择。

临行那段下意识读出的摩尔斯电码更给了他行动的信念。

“所以,挚友临走的时候真的是在与我约定?挚友莫非又想起什么了?”茨木的心念拐向这里,眼中升起明亮的星光。

酒吞忽然觉得,自己面对茨木的无可奈何不亚于面对他附在“圣物”鬼手上的妖格。可偏偏,他总能将事做到自己都无法阻挡或挽回的境地,让自己徒能坐在这儿陪他说他兴趣所至的话,从长计议。

酒吞意味深长地瞟了圣物一眼,如实回答茨木的问题:“你说的关于人世今生的每一个字,在本大爷这里都会化出一些东西。本大爷今天闭目养神的时候,看到过在你脖子上打出那种电码的场景。”

那间冰凉湿冷的审讯室逐渐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连带烦躁的靴底碾碎烟头的动作、厚墙彼侧传来的隐忍喘息,也勾勒出茨木一身绯红凌厉的鞭伤、腹下腿间遍布白浊的胴体。他甚至回想起那种折磨心绪的场合下,手指被清洁温热的肠腔紧紧包裹的感觉……

祭坛上抖落的花火阻止了接下去的浮想联翩。

而鬼王已将他的茨木打横抱起,朝着神庙外的山下大步走去。

“本大爷真想让你尽快还上那八十鞭。”他淡然且坦荡地直抒胸臆。

第23章贰拾贰·暗袭(看似处境危悬,其实戴着口枷堵住呻吟疯狂索取) 章节编号:6647220

这次史无前例的动荡改变了鬼曳城的信仰格局。

那些身居高位、尊贵且神秘的祭司露出破绽,神子之血不再被视为圣物唯一的执念,却是鬼王酒吞童子象征的至高王权成了更难撼动的存在。

然而一切万不到尘埃落定的时候。

至高无上的圣物选了这里唯一的人类作为意识宿主,偏生讽刺地,豢养这人类的是被圣物一意扶持的鬼王。

能为圣物传音的人应被供奉在比祭司们更高的位置上,无论种族与出身如何,因为这供奉无关他自身,而是传达对背后存在的恭顺与臣服、寻求庇佑。这件事想来在世间万物的骨血中本应烙作共识,只有他们的鬼王特立独行。

酒吞不改往日作风,仍以那副象征占有的金环束在茨木颈间,日日牵着他出入酒宴纵欢行乐,仿佛神庙的变故从不曾发生,这人类依旧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俘虏。

鬼王对他的战利品倒是“宠溺”得很,饮酒的时候永远会下放一盏酒碟在膝头,供他的茨木舔食。假若哪日宠物稍作分心或者不合规矩地用手触碰食具,鬼王也只是钳住他的后颈,警示意味地抚摩那头猩红的长发。

然而入夜,就会有守卫听见鬼王房中清晰凌厉的鞭响与男人隐忍颤栗的低吟。

甚至还有窸窸窣窣不知因何而起的铜铃声鸣。

以是他们白日里的出双入对和夜晚那些心惊肉跳的动静,无不挑战着鬼族众生的胆魄。

只有茨木酸痛的颌角记着他真正的辛苦。

往往动静“平息”的时候才是漫漫夤夜真正的开幕,鞭伤横陈的胴体被鬼王的朱蛇蒙着眼、紧束在柔软的枕间,当那些绯红印记被鬼王的指腹爱怜地一一抚平,他正用的清液横流的股瓣深含吞吐着鬼王的欲望。他浑身抖得像深秋寒风中的落叶,齿间却得咬紧一枚硕大的口枷,不让喉中响起的过分饕足的喘吟被守卫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