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踩不住啊。”张文斌导演提出切实的质疑,“我们剑和酒楼木墙壁都是道具质量,看着过得去而已,要撑住一个人的重量就太勉强了,这剑可禁不住她踩几下。”

“又不是完全就踩着这儿不放了,要靠它支撑全部重量。怕什么!”楚天和潇洒地挥了挥手,表示不以为意,“照样也要吊威亚啊,放低一点而已,夜间拍摄,这个不难做吧?有那种剑身被踩得颤颤巍巍的感觉就行,映照出雪亮的月光我的原著里就这么写的!”

行吧,谁话语权重谁说了算。发现说不过他,张文斌迅速接受这个设定,开始和威亚师商量具体的操作流程,有没有可行性。威亚师掂量着自己的能力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可以。”他说,“不过之前拍威亚有时候能用电动控制,这场就不行了,必须有人手动拉住威亚,不然拍不出那种着力的感觉。瑶夕之前也和手动威亚配合过,应该没什么问题,这次控制幅度不大,不算难办。”

能做到那就太好了,谁不想拍摄出来的成品效果更好一点呢。张文斌放心地点了点头,大手一挥,立刻着手让人去准备。

新道具布置在当天就已经配置完毕,这一场是实打实的大夜戏,演员辛苦,工作人员也劳累,但在开机之后,所有人还是瞬间精神高度紧张,聚精会神地参与进这场武打高光戏份的拍摄里。

宁瑶夕作为这一场拍摄的焦点,一身白衣飘飘,威亚将她吊在剑尖上,时松时紧地控制着拽动钢绳的力道,让她有那种向下踩实的感觉。

效果很好,踩起来剑尖晃动,但并没有那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宁瑶夕在轻而薄的剑尖上辗转腾挪,白衣翩然,当真如同月下仙子,那种叫人一眼惊艳的感觉完全无法复制。

就冲着这一幕画面,今天冒的这一场险也值当了。大家注视着剑尖上翩若惊鸿的宁瑶夕,都在心里暗自惊艳点头,注意力高度集中之下,谁也没留意到在夜色中悄悄接近剧组的人影,带着鸭舌帽,悄无声息地混入人群中,就站在威亚师的附近,帽檐下的眼睛贪婪地紧紧注视着宁瑶夕,一刻都舍不得移开眼睛。

宁瑶夕于剑尖上转了个角度,露出自己秀致清丽而又含着凛然的眉眼。

她的脸颊和白衣上都沾染着敌人的血迹,偏偏神情中又不带有一丝一毫的血腥气,眉宇间依然清澈而平静。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危险又迷人,这个不知什么时候混进来的男人眼神发直,忽地完全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骤然发出一声响亮的嚎叫。

“瑶夕!我的老婆!!你不能让别人看见你这样!不能!!你是我一个人的,其他人都不配看你!!不许拍,都不许拍!!这是我老婆,你们所有人都把眼睛闭上!不能看!!”

他突如其来地嚎叫着发起疯来,在同一时间拼命向宁瑶夕的方向靠近,拿着手机开始对着她猛拍。

夜间亮起的闪光灯刺破如墨的黑夜,宁瑶夕突然间感到身上的威亚线开始不受控制地摇晃,顿时吓了一跳,惊出一头冷汗,下意识朝那边看了过去,被愈发频繁闪动的闪光灯刺得不太能睁开眼睛。

另一边被这个过激粉丝撞到的威亚师也是一身冷汗。他重新攥紧手中的线,顾不上片场安静,发出厉声的叫骂:“这人是特么谁啊,在这儿捣什么乱?!赶紧把人带走!刚才那一下我连线都没拉稳!”

其他人也是一惊,拍摄被迫中断,大家立刻都朝那个混进去的私生粉靠拢,想要赶紧抓住他将人驱散。那个私生粉心里也知道接近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越发激烈地挣扎起来,幅度越来越大,向扯着钢丝的威亚师猛地撞去。

“不许拍不许你们拍!!她是我的,瑶夕是我的!!”

凭着这一股不讲道理的蛮力,他还是在其他人赶到之前,将没法空出双手和他对打的威亚师扑到在地。宁瑶夕感觉扯这自己的其中一端钢丝绳猛地向下狠拽,将她向一侧用力下扯,道具剑尖被这样突如其来的强大重力一脚踩断,勾住住她身上装备的钢丝绳在这种压力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清脆断裂声。

完了。宁瑶夕心中一时间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钢丝绳和她的连接处被惯性强行扯断,她又踩碎了剑尖,连累得黎骁都失去了一个着力点,被威亚惊险地半吊在空中,而她自己则是以一个无从抢救的速度直直下坠,她在发出尖叫的同时,心里只剩下一个本能般的念头。

……不能摔断腿,摔断腿太耽误拍摄进度。

于是她在重重摔下去的时候,在莫名求生意志的驱使下,用尽全力先用手肘着了地。不知道哪里的骨头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她已经无从分辨,在剧痛之中失去了意识。

齐允接到吴月带着哭腔的来电,挂断电话,从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立刻动身,连夜往宁瑶夕那边赶。

宁瑶夕已经被送去了离剧组最近的医院,他赶到病房外面的时候,楚天和、张文斌、威亚师和吴月周子洋他们都在外面,齐允终于从他们嘴里听到了这件事的完整版本。

私生粉。齐允在心里默念了一下凶手的名字,脸上的狂风暴雨根本隐藏不住,肉眼可见的处在即将爆发的状态,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稍稍冷静下来。

“人呢?”齐允面色阴沉,冷冷地问,“报警了?在局子里?”

“对,已经扭送过去了。”张文斌低声回答他,面露愧疚,“这个事情是剧组的不对,混进来人应该第一时间就发现的。他不知道和哪个黄牛买的工作证混进来,剧组人多,晚上又都精神疲惫,不会太留意身边的生脸,这才让他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混进来,这件事剧组全责。”

全责有什么用?能让这种事情不再发生?能让宁瑶夕恢复健康?齐允又是深深地呼吸了好几下,才终于压住心中的火气,摇了摇头。

“现在说这个没意义。”他言简意赅地说,一个字的废话都不想讲,“我去那边一趟,仔细问问他是什么情况。”

“允哥,那人在剧组被控制起来的时候还在发疯。”吴月小心地说,谨慎地斟酌着措辞,“他不住地说……瑶夕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每天都会对着他笑,发现他也只会佯装嗔怒地叫他赶快离开,只是在跟她做些情侣间的撒娇而已……感觉他臆想症特别严重,已经到了精神病的境地,允哥你要是去找他的话,务必……呃,注意方式,也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他好像以你为假想情敌的样子。”周子洋主动接话,“要不允哥,咱们一起去,我来问吧,我怕他见到你又开始发疯,问不出什么来。”

“不用。”齐允面无表情地说,脸色冰寒,“瑶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你们在这里照看她。我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不用担心,我也没想从他身上再问出什么,现在的这些信息其实已经够了。”

那他是过去干什么?周子洋一愣,有些不明就里地和吴月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对齐允的安排表示什么异议,接受了自己的任务。

齐允动身,去看了一趟私生粉。

一如他自己所说,其实已经没必要从这个疯子身上得到更多信息了,私生粉三个字概括足以。至于怎么阻挡黄牛冒充工作人员混进来,怎么加强片场安保工作,这都是剧组要想的事,他没必要也没法越俎代庖,能做的也就是尽快给宁瑶夕安排两个随身保镖,来警局的路上他已经安排了下去。

他现在过来见这个私生粉一面,并没有什么性价比高的原因。

他只是心中燃烧着一团火,不将什么点着没法罢休。

作为宁瑶夕的经纪人,在这场事件当中的受害方,齐允在登记过后,顺利见到了这个失去理智的私生粉。对方已经被强行摘去了鸭舌帽,露出一张萎靡不振的脸,相貌普通,扔在人群中找不出来,并没有什么特别。只不过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对方就愣了一下,而后突如其来地再次发疯,隔着玻璃,用力挣扎起来。

“是你!”私生粉狂怒着喊,“你仗着自己的工作之便威胁瑶夕,让她屈从于你!你这个畜牲,禽兽,变态!你不是人!你还我的瑶夕!都是你从中作梗,她才始终没法光明正大地回应我的喜欢!她是我的!你配不上她!!”

齐允凝视着他,唇角冷冷地勾起。

“自我介绍一下。”他说,“我是齐允,宁瑶夕的经纪人,也是她的男朋友。我们在之前已经向大众官宣,也得到了很多祝福。你突然说这么一番莫名奇妙的话,你到底是谁来着?算了,不重要,一个私生粉而已,被人从头到脚看不起的最低等货色,现在更是变成了害她摔下威亚的凶手。”

“我和瑶夕才是一对!”私生粉激烈地反驳,挣扎间将手腕上的手铐撞着桌子,发出咣咣的响声,“你什么都不知道!少用你的想法揣测我!瑶夕害怕你,防着你,她什么都不跟你说!”

齐允稍稍眯起眼睛,不怒反笑,靠近两人之间隔断的玻璃,盯着对方浑浊的双眼,慢条斯理地继续。

“我知道得可太多了。比如即使已经这样,瑶夕其实还是不知道你是谁。”他轻描淡写地说,“私生粉而已,一个惹人厌恶的苍蝇,和你其他讨厌的同类没什么两样。”

“你说谎!瑶夕爱我!!”私生粉咆哮着说,神情癫狂地喃喃自语,“她爱我,我就是她的全世界。她不和我公开都是想保护我。但我不需要她这种保护的,我们这么合适,这么天造地设,她应该把我介绍给全世界,告诉大家,她有多喜欢我。这件事情她做得不对,今天她摔下来,就是我对她小小的惩罚……”

在他陷入自己世界的絮絮叨叨中,齐允拿出手机,点开视频播放,将音量调到最大。

宁瑶夕之前直播时的录音作为秀恩爱的重要素材,当然已经被粉丝录制成视频保存了下来。虽然并不是所有粉丝都喜欢她说出来的这番话,唯粉别扭失望,CP粉抱怨连天,齐允对应对这样的情况有心里准备,及时官宣了一个很好的商务资源扭转粉丝情绪,同时也将这个视频收藏了下来,悄无声息,谁也没告诉。

视频在私生粉的面前循环播放,宁瑶夕一遍又一遍地说着非常喜欢他,觉得他是最好的,翻来覆去地讲,终于让私生粉彻底忍受不了,捂着耳朵哀嚎起来,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看。

齐允达成恶意折磨他的目的,神情平静地站起身,跟着他一起过来的张文斌向他投来复杂的一眼,对他这种兵不血刃地手撕情敌的做法不由侧目。

“如果询问我方处理意见的话,我们这边坚持从严处理。我们不接受对方可能提出的金钱赔偿与私了,目的就是把他送进去,越久越好。”齐允对局里的人说,做完这件事就回了医院,回到宁瑶夕身边。

从半夜一点事发,到凌晨五点多齐允赶过来,处理完这些事情回到医院,已经是早上六点多。宁瑶夕已经醒了,吴月刚给她喂完早饭,她的左胳膊被吊起来打了石膏,看起来情况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