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抚发丝,剥开衣领去看满身痕迹,悠悠长长地叹了口气。

嫁进宫前她无数次问过自己,她爱萧洵吗?答案是肯定的。但凡女子,谁能逃过洵太子的蛊.惑?

不仅以前爱,哪怕做了陛下的女人,她还爱萧洵,爱他纯情,爱他俊秀挺拔,爱他看过来的眼神,爱他用手指轻轻勾着自己小拇指的矜持守礼。

那是她见过最儒雅温柔的少年郎。

可有什么用呢?比起萧洵,她更爱权势,她爱振臂一呼万民俯首的滔天权势。然而这些萧洵给不了她,因为陛下正当年。

陛下不会容忍一个受百姓赞誉臣子敬重的储君过快崛起,他要亲手折断他的羽翼,磋磨他的心志,来达到稳坐龙椅的目的。

陛下爱自己的嫡长子吗?爱。但亲情哪有皇权重要?

他夜里反复要她,每要一次都要在她耳边严厉提醒:断了和太子的情缘。

“铃儿。”

“铃儿在。”

“太子……回宫了吗?”

“回贵妃娘娘,太子今晨已经回来了。”

“拿纸笔来。”顾敛从榻上起身,系好衣带,侍寝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昔日的情郎诀别。

她手腕轻转,一封不算长的信写好:“取本宫放在锦盒的金丝锦囊来。”

婢女铃儿是贵妃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听到这话愣了愣。

她亲眼见证了自家姑娘和太子相识相知相恋的过程,也曾羡慕过姑娘能得到太子毫无瑕疵的爱。那金丝锦囊就是太子十六岁时连夜命人送来的定情信物,如今……也要还回。

她咬了咬唇角,忍不住去想:太子又做错了什么呢?就因为有一个仁义无双的好名声?

“还愣着做什么?”顾敛目色深沉,脖颈斑驳的吻.痕并没有消去她身为皇妃的气度,反而更甚。

“娘娘莫恼,奴这就去。”

场景转换,东宫,洵太子在屏风处整衣束带,动作干脆,透过绘着山河图的锦绣屏风,不难看到他俊气的身段。

侍女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唐突一眼。可谁让当今太子是举国最英俊的男人呢?绿裙裳的侍女心提到了嗓子眼,偷偷抬头……啊,真好看。

“殿下,殿下您不能去!您如果要去的话,就从老奴尸体上踏过去吧!”内侍如一阵风突然闯进来,径直跪地,跟在他后面的还有东宫一应官员。

侍女被吓了一跳,差点失声叫出来。

“吵什么?”褪去锦衣换了一身红白相间的绣金长袍,萧洵腰束玉带,脚踩履云靴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他胸前绣着优雅从容的仙鹤,银灰色云纹打底,金丝锁边的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不徐不缓地抚了抚衣袖,显然连夜不休的赶路已经让他恢复了些许冷静。

洵太子温润谦逊,没计较薛内侍在他眼皮子底下大呼小叫,整敛衣领,淡声问:“孤这样,看起来可俊俏?”

女子爱俏,眼下要去见思念已久的心上人,他仍怀着一腔痴情。

听到这句问话,薛内侍吓得快要哭出来,音色听起来带了分尖锐,划破已有的安宁:“不可呀殿下!那顾家女,已经是贵妃,是陛下的女人了!您不可为美色犯糊涂啊!”

萧洵脸色骤然苍白,背脊僵直,修长的手指握着腰间佩戴的白玉,似是不想去面对,玉是阿敛送的,定情那天,阿敛不仅送了他玉,还主动抱了他。

往事多温柔,他笑了笑,笑容有点勉强:“孤只是想见见她,说两句话。你让开。”

“恕奴无礼,今天,殿下绝不能去鸾云宫!”

“你放肆!”

太子一怒,宫婢内侍齐齐跪了下去。

老太傅语重心长:“殿下纵是要出门,也该去御书房,而非后宫。”

后宫,那是陛下的后宫。回忆再美,也已成回忆。该埋葬的不埋葬,迟早会断送前程,瓜田李下,旧日情人不知避嫌反公然相会,岂不惹人非议?

“太傅……”

“殿下,您的心情老臣理解,您不愿考虑旁的,总要为贵妃娘娘着想。她初入后宫,根基未稳,殿下一去,怕是……”他欲言又止。

细数史册,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还少吗?一个不小心做出逾越之举,德行有失,如何担当储君大位。

萧洵当然懂他的顾虑,他睫毛低垂,什么都不做,众人却看得出来,他在难过。

年少最是情难忘。心爱的女人成了遥不可及这辈子都不能触及的梦,难过吗?应当难过。

崔溯看着姐姐完完全全沉浸在痛不能言的境界,右手下意识握得紧紧的,她没有见过这样的姐姐。

她知道姐姐不管做什么事都追求最好,但看到洵太子抿唇不语,眼里闪过挣扎时,她心痛地别过了脸。想到姐姐为了别的女人难过,心痛之余,又觉心酸。

导演眉梢带喜,从开拍到现在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湛小姐是意外之喜。

聪敏、灵活、沉稳,把洵太子痛失所爱的心理路程揣摩地极为贴切,气场没有被扮演太傅的老演员压下去,少年的温润和锋芒,含怒不发的隐忍克制,她演的很好。

宫殿气氛沉闷,洵太子握着玉佩的手青筋毕露,指尖恍惚在颤抖,他开口,嗓音低沉喑哑,疲惫的心仿佛看遍了千山万水,顿生桑海沧田的错乱梦幻。

俊美温厚的太子殿下沉痛地吸了口气,慢慢吐出,他问:“真的不行吗?”

“老臣劝殿下,应以江山社稷为重,以君臣父子为重!”

区区一个女人,断了吧。不可能了。

“阿敛她……”

“殿下!”太子少傅上前一步,遗憾劝道:“殿下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