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
好端端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冯妙瑜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她这位父皇可不是那种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冯妙瑜端起茶抿了一口,只听冯重明道:“前几日,朝中又有人提起你的婚事。你年纪不小了,如今朝中有不少青年才俊,你可有看得顺眼的?”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臣哪里能说得上话?父皇可是有钟意的人选了?”冯妙瑜试探道。
“朕这里倒是没有,”冯重明缓缓道,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不过你母妃好像很钟意南安侯家的世子。林家战功赫赫,手中还握着京畿地区十万大军,配你倒也足够。你怎么想?”
冯妙瑜面色不变,藏在袖子里的手却紧紧握成拳。
张氏,这是疯了么。
就算是给三皇子铺路,想笼络朝中武官,也不是这样铺的!
如今她这个长公主的权势过盛,加上身后还有一个官至丞相的外祖,帝王已是十分的忌惮,若她再找一个掌握京畿地区兵权的驸马,父皇晚上还能安寝吗?
更何况,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是靠和武家联姻,才发动了三门宫之变,射杀旧皇,又幽禁了原太子,这才坐上龙椅的。和武将联姻,这事他比谁都要忌讳!
冯妙瑜心里一瞬间转过了很多念头,她撇了撇嘴,毫不犹豫道:“林家的世子?那些将门出身的人只知道舞刀弄枪,一个个都无趣得很,儿臣一点也不喜欢那样的人。”
“看来这些年是朕把你惯的太过了,你都没有见过人家,怎么就知道不喜欢他了?”冯重明嘴上说着责备的话,眼里却没有丝毫的不满。
“儿臣就是知道。”
冯妙瑜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她没多少承欢父母膝下的经验,只能模仿着别人家女儿向父母撒娇的样子,轻轻摇着冯重明的衣袖,道:“父皇,您不会也想让女儿嫁给那样一个武蛮子吧?”
“你的婚事,你若不喜欢林家世子那样的就算了。” 冯重明接过刘公公递来的帕子净了手,“这样看来,朕的狸娘是想找一个文官出身的驸马?”
说着,他又漫不经心的举了几家的公子出来,个个都是簪缨世家的出身,官位一个比一个大,听得冯妙瑜直冒冷汗。说到最后,冯重明干脆叫她自己说个名字出来。
这种时候说谁的名字出来都不合适。
冯妙瑜想了想,抱怨似的道:“儿臣总听人家说,成婚和考学问不一样,门第、才学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人品和合眼缘,父皇您这会突然问儿臣这个,儿臣也说不准哪家的公子好。”
她是想先拖延时间的。
冯重明敲了敲桌子,慢慢道:“既然你这样说,再过半月就到春猎了,盛京中公卿贵族多会随行,到时候你也跟着一起来玩玩。”
冯妙瑜就眨了眨眼睛,轻轻道:“父皇,这不太好吧……?”
虽说本朝风气较历朝历代更为开明,但这春猎一连要办好几日,吃喝住宿都在盛京郊外的猎场中,很不方便,故鲜有女眷随行,更别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了。
冯重明拍了拍冯妙瑜的手,道:“怕什么?你是朕的女儿,有朕在,他们不敢说什么。”
话说到这份上,冯妙瑜也只好笑着答应下来。眼看着快到午时,冯重明便顺口留她一起用了午膳,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数喜甜,等走的时候,他还特地吩咐宫人包了几样新制的糕点让她带回府里,冯妙瑜于是笑着全盘收下。
直到坐进轿子里,冯妙瑜揉了下假笑到抽筋的脸颊,嘴角边那一丝的笑意也没了。
翠珠走过来敲了敲车壁,笑着问道:“公主,您难得进宫一趟,要顺道去凤仪宫那边看看吗?”
她袖间带着极淡的苏合香气,这宫里面只有皇后的凤仪宫中用此香,冯妙瑜冷眼扫过她鬓间那支早上还没有的碧玉簪子,和父皇谈话用膳的这段时间里,翠珠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不言而喻。
“左右也没什么新鲜事,又何必去打扰母妃。回府。”
说罢,冯妙瑜便一把拉上了车帘。
车内那盏八角琉璃宫灯散发着柔和的光,冯妙瑜像是被人抽走了骨头一样,瘫在软垫上,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第4章 春猎 她的眼神里带着淡淡的希冀。……
春朝苦短,半月功夫很快就过去了。
昔日太祖皇帝以骑射定天下,后来海内升平,又以田猎教育子孙臣下用兵打仗之道,这春蒐秋猕的习俗便自此流传下来,渐渐地成了每年君臣同乐的一件大事。
猎场就设在盛京郊外的溪山脚下,除了野兔山鸡等,还有诸如野猪、老虎等猛兽不过都是从小被人圈养着喂养大的,早就没了野性,和大猫也差不了多少。
毕竟就是图一乐,若真伤到贵人谁能担待的起。
冯妙瑜下了马车,一片柔绿的山野在眼前铺展开来。此刻约莫酉时光景,天光尚明,一座座小山似的临时营帐高耸着,夕阳下,蓝底金边的大旗簌簌飘扬,十几个宫人们搬运着吃食酒坛等物,自大旗底下匆匆走过。
春猎要到明日一早,今晚只是开猎前的宴会。
这种场合自然较往日少了几分拘谨。
冯重明坐于上首,一袭利落的浓紫骑装,八九个同样穿便服的官员围着他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父皇。”
冯妙瑜理了理裙袍,上去含笑行了礼。
那几位簇拥着帝王的官员不约而同退了小半步,神态各异。
在场众人早就知晓此番春猎长公主将随驾,不过知道是一回事,实际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几道拖拉着调子的咳嗽声,目光像是锥子一样扎在后背上。冯妙瑜不用回头看都知道,是其中几个固守礼教的老古董在狠狠瞪她。
这群人看她不顺眼也不是一两天。
婚姻一事,合二姓之好,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让姑娘自己挑选相看的道理。
不过君王之命在上,他们也只敢在后面吹吹胡子,瞪瞪眼睛,最多敢偷摸着说两句酸话,还能把她抓取罚抄百遍女则女戒不成?
冯妙瑜在心里暗笑两声。